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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剑在腰,石像在背,魏可孤陡提一口气,一声叱呸,“走过云红!”
马嘶烈烈响过玉门关。此去八百里,是西域的一片绝漠,唐军人营便在绝漠裹。
纵马越过一座邻邻的黄沙丘,可孤回头望,只得望见玉门关上一缕漫长的孤烟。
“梅童,”他手抚背上的石头,柔声说,像她在听似的。“我必须把你带回大营,见了将军,商量救你的计策。”
她命在日一夕,就算她不愿意,他也得把她带回去。并且要快。
无涯无边的黄色大漠。在烈日下,像一带镀金的沙海,马蹄过处,喷起一片胡沙,胡沙迸着人面,和着淋漓的汗水直往下涧,可孤抹去满眉的沙汗,日光一眺忽然在北角上出现林立的亭台楼阁,阁前一带碧湖,湖上甚至泛着船只……他看到幻景了。大漠里,渴水的旅人往往被这些幻景所感,迷失方向送了命。
他用力把眼睛一闭,再张开来……那片华丽的景象变了,变成错落的人影马匹,沙丘上蹲着一例列的弓箭手,黑衣红革……伊吾兵!可孤大吃一惊。他一路提神小心,始终未见到伊吾人的行踪,没想到他们是布置在磺口,要包围他。正前的黄色沙坡上,临时搭的一座亭子,挂上碧纱,有个俏影子掀了碧纱,笑盈盈走出来……可孤胸口陡震,是曲曲公主!虽然他手已鞍上剑把,实则心头很纷乱,还未条理出对她的情绪,不知如何反应。这时候猛来了一道大风,台得黄沙蔽天,太阳没人云后,天地成了浑黄的一片,再细看哪有弓箭手?哪有伊吾兵?四周,依旧只是千年苦寂的大漠。原来,一切都只是幻影“可孤哥哥!”
赫然身后的一声叫,一条红丝扎成约马鞭也同时由风沙中劈来,将他绕头绕脚的捆住,马嘶声里,他被卷落沙地。
不是幻景,是其有埋伏的并吾敌手!
他一时挣不开,由下往上着,一条女人的影子剪在黄云里,是耶男装打扮的中年侍女,马鞭上一股隐隐的内劲,把人死栓着。
“好厉害!”可孤咬牙道,没想到这女人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当然了,”那娇滴滴的声音,不是曲曲公主是谁?她小心超过在一边乱转的红膘马,来到可孤身边,“阿嫦是我摩勒儿师父的女大弟子,功夫不得了,否则,怎会由她带队到中原士?”
可孤看着她,也不知是激动、是怒气,还是什么,百般情绪在体内滚啸。她穿一身胡服,暗花紫缎子,戴着尖尖一顶金绣胡帽,显得俏丽极了。
吞咽半天,可孤还是骂出来,“贼女,你好狡诈的心思,一路用计,现又在这里投下埋伏,从头至尾,都是阴险的勾当,可恶至极!”
听他开骂,曲曲俏脸微变了,那阿嫦却叱责,“小子,休得无礼!”马鞭一扯紧,可孤一下没法子通气,一阵痛,眼前都冒黑了。
曲曲却伸手拦了拦,慢慢在他身边蹲下,阿嫦反对的喊声“公主……”,她也不理会,迳柔声对他说:“看你,一来就骂人,”她伸手抚过可孤浓眉上的大汗。“个把多月没见丁,你都不想念我吗?只骂我……”
“我当然骂你,你把窦姑娘害惨了!”
“我也是不得已的,两军对阵,谁都想占上风,总要用点计谋。”
说着,曲曲睨见了可孤背上的黄布包,出手要拿下,哪知可孤大叫,“不许碰她!”奋力一扭开,虽没挣脱阿嫦,也把她拉得一个跟蹦。
曲曲“咦”了声,笑起来,“哎呀,可孤哥哥,你好死心眼,一块石头,你当宝贝!”
他怒迫:“你等在窦姑娘身上施了什么妖术,快快将她解工,否则待我把窦故娘送到我军人营,见得厉将军,保证发出大军,攻得你伊吾城落花流水!”
他说得气势汹汹的,曲曲却只是笑,一根指头戳他额头一下。
“你还真是胡涂,苦哈哈抱一块石头去给厉恭,你以为他信呀?老实告诉你吧,现在唐营里谣言满天飞,都说你叛变了,你那厉将军这会儿正磨刀霍霍,准备要杀你呢!”
可孤闻吉变色,怒喝:“你在胡扯!我魏可孤顶天立地,坦坦荡荡,何来叛变之说?一定是你在造谣!况且,厉将军岂会相信子虚乌有之事!”
“说你这个人死脑筋就是死脑筋,一点不知人心莫测,跑回唐营去自投罗网,只怕你一脚踏入营中,就给一刀劈了,成了冤枉鬼啦!我说,不如现在你就把石像交给我,随我回伊吾宫中,我把这笔功劳让给你,从此你在我文王脚下效力,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呸!我只为大唐天子效命,休想叫我做叛国贼!”他气愤填膺地大叫。
见他丝毫不领情,脸色越来越恶,曲曲索性不和他说了,一声娇叱:“你落在我手中,不做也不成!来人,把他捆上马”
突然在沙山那头,大片黄尘卷上天,金戈铁马惊人的声响直轰了来。一名伊吾兵从沙丘奔马过来,慌张大叫:“不好啦,唐军的千人大队杀来了,咱们后头几支马队全溃散了!”见得到埋伏丘上的弓箭手,也都去了武器,纷纷逃散。
“可恶,怎么泄漏了行踪?咱们只有百人,打不过,公主,快走”
就趁阿嫦这一紧张分神的当儿,那鞭上的内劲弛了弛,可孤一翻身,把她拉倒,同时一脚踢上她的头,把她踢昏了。一霎的变化太大,曲曲眼看着不对,早跳上一匹马,夹在零落的并吾其中奔逃。
“别跑”可孤的吼声追着来,人已飞到曲曲身后,一把揪住她背心,活活拖下马。
“随我回营去见厉将军!”
人伏在黄沙上喘茗,曲曲回过头,两眼闪着泪,“可孤,你怎地对我如此心狠?抓了我,把我当人犯。”
可孤咬紧牙,像在坚定意志。“你到窦姑娘下毒手,便是人犯,我须得把你带去见将军,由他发落!”
“厉恭严酷有名,落到他手里,我还有幸存的道理?可孤,可孤,你这样置我于死地!
我可是救过你一命的,除了救命之恩,尚有那没法子估量的情分,你对我于心怎么忍得?怎么舍得?怎么下得了手?”
她眉蹙泪滴,哀哀凄凄,将她抓着的可孤那只手,早失了三分劲道。他回头一望,唐军大队已上了山头,摇撼着大地,来了。他也急了,绷着嗓子间:“把梅童化做石头这法术,如何解得?”
“我、我不知道……”
阵阵沸人的吹角声越过越近,可抓人吼:“快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把我逼死了,我也不知道!”曲曲面色惨白,叫道。
“前方可是魏校尉?”一阵高喊挟着大片飞沙,自黄丘上传来。唐军已到,认出他了。
可孤一惊,五指一开,放了曲曲。“快走!”
她滚过地,抄起昏迷的阿嫦,便掠上马背,跑几步马,回首对他喊:“要救你心上人,你得到伊吾来,方法有一个……”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
“骗你的!”
她丢下一串似笑非笑的声音,骑着马跑了,可孤仅在黄沙里,是要追她,还是任她走,两边都不是主意,咬着牙只是恼自己、恨自己。
不多时,数十匹铁骑已率先驰来,将可孤层层围住。那赵倾穿一身耀武扬威的黄金甲,一来便厉叱:“魏可孤,我军到来,你为何将那伊吾贼女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