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那贼女也会三星指?功力或许不足,手法却与她爹爹如出一辙!难不成懂得这门武功的,天下不止爹爹一人?可是爹明明说过,三星指使只有师租一家有,师租早已仙逝,也不曾听说,爹从前还另有同门……爹对于前尘往事,向来难得说上几句,似乎胸中埋著有一段隐痛……思来想去,半天也不能懂,农家这带,梅童觉得形势不妥,急着要走。
她望着魏可孤许久,凝着一张面色。穴道若不得解,不消几个时辰,他使会一命呜呼,要救他,那也得是个能解三星指穴法的人……她能。
自小跟着爹习武,爹的一身本事,她纵没能学上十分,也有个五、六分,三星指的点穴、解穴法,算来她也有几成的实力……但是,她干嘛救他?这小子一路跟秦王、厉恭,甚至于那贼女,都扯上了关系,她对他的一场恼恨还未能消呢,有这下场,算他自找的!
这么一想,窦梅童把那匹红膘马的缠绳一揽,拨过身,断然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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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个人是青冷的,死死的,体内却在滚啸,气流、血流像是烫红的人,五脏六腑里到处冲撞着,烧过了全身。
黑压压的意识里,迸出来一些闪烁的记忆……气血交迸这样的苦头他当年吃过,耳边昏昏的仿佛又听见了,那苍老沙哑的声音,在狠叱着他:“小子,你可要挺住了!老婆子我趁着死前,把毕生独门的功力尽输于你,可你得先受那气血翻腾,倒行逆施之苦,倘若你熬不过,一口气断了,送了小命,你也只能怨自己己少了那一点根基、那点福分……”
顿然那道火流,滚过他的四肢百骸,像是烧着、割着、撕着他,那剧烈的痛楚把他整个人都匝住了……贺婆婆,我受不了啦“嘘!没事的,你好生躺着……”忽然有双清凉的小手把他压回去,他满头是豆大痛苦的汗珠,被那手儿抚过去,它点住他身上三处穴道,他体内那把火似乎烧得小了点……他昏昏昧昧睁开眼来,眼前一张脸,一张年轻明艳,少女的脸,有着绝丽的眉眼,镶嵌得深又分明。她看着他,袖情紧张,又似带了一抹不太情愿的关切色。
“你是……是谁?”他喘茗问。
“傻子,我是窦梅童还会是谁?”又具那种含嗔的稠子,总像在恼着他,怪着他,可是他每听进耳里,心坎儿就仿佛被搔着了一样,像有一只纤纤的玉指甲,从他胸口刮过去他哆嗦一口气,又闭了眼,一时间,躯体上的痛苦油然给一种喜悦的,满足的感觉压了下去。
他就知道,她会是个姣姣好好的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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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带已是扶风郊区,距长安约莫一、两百里,烟林漫漫,十分的荒渺。但是梅童自小随爹爹出人此地好几回,颇识得一些路径。
原来她爹有位方外之交,就在这山里凿壁做了道房,修行起来。道士为人带着古风,梅童就近过来,还盼这一、两天老迈能托庇托庇。
然而穿林务崔的来到道房,却见荆条编成的一扇门半倾下来,屋里的石九百椅,合着一座香炉,都蒙了尘,才发现道士不知在何时,已出门远游去了。
这也无妨,梅童照旧进了屋,寻出烛火,忙进忙出一阵子。现在,她盘膝坐在那儿,肃肃然望着躺在石床上的魏可孤。昏红的火光在他胸口上跳着,使那片胸膛看来像在起伏急喘。
才半灶香的工夫,他的情况便又加剧了几分。
梅童对自己板着脸从她在农家把魏可孤千辛万苦的弄上红膘马,赶几十里路到这里,又千辛万苦的,像欠了他似的,把他弄下红膘马,拖进这石室来,她始终都是板着脸,不知恼的是他,还是自己。
她这是在做什么?这个人合该丢在那儿不理他,为什么她就不能干干脆脆的走掉?偏要回头又着他,似乎她还真暗暗地在担心,偏要让那多管闲事的声音一阵又一阵扣她的心要是丢下他不管,他就死定了……石床上耶魁伟的身躯猛震一下,跟着又开始抖索。梅童轻喊了声“唉呀”,跳起来到床边去。
沿途她为魏可孤点了好几次穴,先以为能暂时把他的情况控制住,怪的是,他自身体内却有一股极强大,又极怪异的内力,每每又把她点的穴冲开来。她不禁怀疑,这小子学的,究竟是哪家子的功夫?
见他科得凶,梅童连忙又拍了他三处穴道,他却忽然睁了眼,茫茫看着她,咕脓着问她话。他是失了神智的,但有一刹那,他那双眼恍憾掠过一抹意识,重又开了眼,唇边,竟然:有一丝微微的笑意。
梅童有些发愣,良久望着他。他檀十穴上的三个印子,越发阴深了,一路渐晕到腰部:他的腰窄而挺实,向上扩展成宽且厚的肩膊,那片胸膛有着很硬的质感,像岩石可以敲出声响来,充满一种男性美……忽然梅童约两道目光羞怯起来,闪烁地从这青年男子的身体移了开,却仍然盯着他,那张古铜色的脸庞……最引人注日的是他一对飞眉,生得浓长,他的一股英侠之气,都在那对眉上,他的嘴又是有棱有角的,然而饱实的唇却使那棱角变得柔和了,那眉宇变得可亲了:有远成不了一个刚冷无情的人……梅童摸着怀裹那块羊脂白玉,心头一阵激荡爹的贴身之物,还是这个人从玄武门的混乱裹带出来,完好交给她的,就算她表面上做一副严厉状,内心却不能不感激他这一桩。
也许还不止这一桩……想到这里,梅童不怎么情愿了,却明白得很,那贼女企图暗算她的时候,是魏可孤及时把她抱开,躲过那弹子,是他救了她……但是他干嘛把人家抱得那么紧,而且抱那么久不放手?
被他臂弯紧紧圈住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梅童被记忆襄那股男子烈烈的体温又包围了,登时满脸都在发烫,孩子气的羞恼起来,抬了靴子去踢魏可孤一脚,便掉头往外走。
“贺婆婆”
他突然大叫,把梅童吓一跳,回头见他整个人在有床上剧震,像体内山崩地裂似的。梅童一下忘了羞恼,也不敢再闹孩子气,赶回床边。
果然,她点的三穴又给冲开,压不住他。救他要快,她很清楚,其实方才盘坐运气,她早准备好了。
把魏可孤从床上扶坐起来时,又累得她抱怨天知道怎么这小子块头这么大?贺婆婆又是谁?是把他奶成像头金刚的姆妈吗?
找着了一件事儿笑他,梅童开心了,吃吃笑着盘腿坐到他背后去。行啦,本姑娘救你就是,这种举手之劳……三星指既是梅童的家学,她自不当什么难事,心情非常轻松,双掌一抬,拍上魏可孤的后心猛然一股内力,把她震得往后跌了出去,很难着的趴在地上。
这……这魏何孤体内是装了什么机关?好惊人的内力!居然在他昏迷之下,还能有如此强烈的反弹!她两条手臂都给震麻了,几乎动不了。
可恶!扶着腰挣扎起身,有点气急不平地爬回有床,重新回她位子坐好。她不信邪!凝神调了气,再度向魏可孤发掌又是那股内力,强而紊乱,她顶多抵挡了一下,又被震开来……这回算稍有进步,人只翻到床边,没滚下地,不过姿势上又更不雅了点,像只翻了肚的蛙,半天坐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