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是高腾云!她要挣扎来不及,那条胳臂整个钳紧她的颈子,有个冷硬的 东西重重往她腰部一抵。
“知道道是什么东西吗?”那人低问。
“我希望是把玩具枪。”虽然她冻得像冰库里的一条鱼,她依旧这么回答。
嘿嘿笑着,一张黏腻的嘴,像刚啃过骨头,凑到颊边摩挲她。“你很可爱,可 是,不怎么聪明。”
“谁说的!”她还顶嘴。
那冷硬的东西狠狠顶闵敏一记,痛得她叫出来,那男人对着她的耳朵说:“放 聪明一点,小姑娘,不该问、不该挖、不该知道的事情,千万不要碰,否则你会─ ─”
“放开她!”一个更冷更硬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闵敏马上喊:“高,他有枪──”。
可是那把刻百步蛇纹的利刃,越发悍强,抵住歹徒的背心不放。“我保证这刀 只要一推,就会穿过心脏,”高腾云那声调,任谁听了都会寒栗,他厉叱:“马上 放开她!”
歹徒的胳臂才迟疑那一下,闵敏迅速挣脱他,正要闪开,他却横出一脚,把她 绊倒。
“闵敏──”就这一分神,那歹徒猛转身,向高腾云扬起了枪。
“不──”闵敏伸手奋力去拖歹徒的脚,他一个颠踬,枪坠了地,高腾云扑地 去抢枪,举枪时,那歹徒已向暗里逃逸了。
闵敏爬进高腾云怀里,鱼解了冻,拚命在发抖。他上下抚摸她检查着,急急询 问:“你有没有怎样?有没有怎样?”
“没……没有,”她极力控制打格的牙关。“那……那人只是要恐吓我,不许 我挖新闻……”那份传真也是。
高腾云振起身子。“我们去报警!”
“不,不要!”她把他拉住。“事情一张扬,我就很难做新闻了。”
“闵敏,”高侀野s。“不要为了独家,就不顾性命!”
“不是的,不是为了独家,是为了真相!”
“真相没有比你的性命来得重要,”他揪住她的双臂,重重说:“闵敏,我要 你放弃这条新闻!”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脸上犹留着方才受惊之后的苍白,但是倔气也在那里, “你不懂吗,高?威胁利诱,本就是记者工作第一道的难关,如果我越不过,那么 我也别吃这行饭了!”
这一听,他把她揪得更紧。“听好,去报警,否则,让我二十四小时跟着你。 ”
至少,他让她脸上恢复了血色,从苍白变成高傲的潮红,她一字一句说:“如 果我需要保镳,我就到警察局去,如果我需要保母,我就回家去。我也不必做记者 了!”
忧虑心急,使高腾云发怒,他用力摇撼她,“你就不能当个听话的女人,当个 安分的女人吗?”
“如果,”闵敏把那娇巧,却不服输的下巴抬起来。“我要当个听话、安分的 女人,我索性倒退二百年去过日子!”
这是当头棒喝,高腾云蓦然想到命薄的真真,几乎要失声大喊──不,他不要 闵敏回到那孤弱,不能自主的女性命运里去!回过神,闵敏巳挣开他,沿着报社的 高墙跑走了。他的不认同,不了解,最令她伤心气馁,她把他狂急的呼唤甩在后头 ,奔回她住的大厦,把自己牢牢锁在门后。
后来一看,真的只是把玩具枪,然而也够恫吓的了。一整晚,跟着一整天,高 腾云一颗心没法子安稳,恨不能丢下工作去盯住闵敏,跟住闵敏。
但是她人在哪里?他至少打了三百通电话,却找不到她。或者是她蓄意躲着他 ?高腾云在研究室里,挫折地放下话筒,一双浓眉满布着躁郁阴霾的云层。
没有人敢接近他,在这种气候下。
不怕犯忌的,那也有。故而午后的研究室,有个声音穿过浓浓的低气压和药水 味,隐微地传来:“高医师……”
果然,引来那穿白袍的人影,头也不回的一阵雷吼,“做什么?”
门上静默了一下,然后幽幽道:“如果你不欢迎,那我走了……”
他霎时旋过身,那么高拔的身量,依旧动作俐落敏捷。人虽在窗口的光下,因 为那深深的眸子,那密浓而压得低低的眉,使他神态总带一种教人看不适的幽邃, 一种沉郁……是这副神态,让她起初一眼,就为他心碎了。
不笑的时候,他让人却步,他也不言语。闵敏挨在门边上,咬住下唇,嗫嚅了 几许,慢慢转身离开。
他没让她走超过三步,抓她回去,她跌进他怀里,他也没让她再出声,嘴将她 封住。
他的吻,道出他强烈的情绪,有煎熬,有挣扎,有忧急……闵敏需要他能明□ ,她在他唇上吐露:“不是为了独家,是为了你……”
为了你的部落,你的族人。
高腾云抬头,望见她眼底的柔光,胸口滚过一阵烫热。他太愚蠢了,竟不能了 解她的用心!孜孜□□跑这条新闻,就为了替他的村子、他的部落说几句公道话, 他还要曲解她!高腾云用力将她拥抱,久久说不出话来,由于喉咙里那股梗塞。
闵敏在他身上靠了很久,后来轻轻一叹,“我要动笔了……”
听她一说:高腾云慢慢把她肩头移开,看着她。“你都准备好?”
她点头。“今天,我掌握到了最后的证据。”一切资料齐备。同行间也开始传 耳语,发这条新闻,是势在必行。
但是她神色有些悒悒不乐,言辞中也带着犹豫,高腾云隐隐有种感觉,好像她 在最后的关头,反而失去了原先有的积极。
假使闵敏知道高腾云的怀疑,她会承认的。回到家里整顿心情,将她的笔记型 电脑打开,坐了下来──在四周簇拥着她的,是连日辛苦所得的资料、文件、照片 、访谈纪录,所有确切的证据。
她却发现自己下不了手。这堆资料揭发了惊人的事实,使她都连连战栗,她太 清楚了,真相一公布,会造什么样的震撼,什么样的结果──会有人,因此而被毁 了。
她在真相之前徘徊。头一次明白,真相,也会使人痛苦。不知为什么,一种“ 梦碎”的感觉这样牵绊她。
门铃响时,闵敏很惊讶。高腾云知道她在家里写稿,报社那边,也报备过了。 不该有人来打扰她重要的工作。
门打开来,她一愣,完全没有料想到。还是和和悦悦满面推着笑,还是文质彬 彬颀长的一身,邵天俊人在她跟前。
“我马上要出国了,就只有今天晚上有空,这顿饭,你一定一定要赏光,”他 把她的手握住。“我们有许多事要谈。”
话说得何其殷切婉转,闵敏望着他,半启着嘴,要讲的话却讲不出来。
最后,她暗自叹了一下,她拒绝不了邵天俊。
他也不让她拒绝。
高腾云辗转不安的形色,要避过青狼的注意,那不可能。他逼着他说。
他只好说了。不说,是因为不想徒增无谓的烦恼;说了,是知道青狼情愿承受 忧虑,也不愿被瞒着,在无知中安逸的度日。战士有面对忧患的担当。
才听到闵敏遭到胁迫一节,青狼汹汹跳起来,指着高腾云质问:“这个时代的 男人,已经没有保护女人的责任了吗?”
这真教高腾云哑巴吃黄连,青狼根本不知情,这个时代的女人有多么难搞定, 你自己巴巴的想保护她们,她们可不见得领情,昨天他不就碰了一鼻子灰?于是他 改以向青狼分析,“现代女人追求独立,追求自我表现,她们是很骄傲的,学习成 长,也学习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