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慢慢把双手放下来,讪讪地说:“我摆大黑熊的姿势给闵姑娘看。”
大黑熊!亏他还是他们的民族英雄!闵敏笑得香喘吁吁,“青狼在演戏呢!他 说大黑熊喜欢山脚下的美姑娘,准备下山抢她回去当老婆。”
“幸亏我回来得早。”高腾云嘀咕道,狠狠瞪青狼一眼。
青狼耸耸肩,重新坐下来,地毯上琳琅满目的,闵敏挪出个空位给高腾云,他 听见青狼津津有味大嚼手里的东西,仔细一瞧──麦当劳的双层大汉堡!“这是闵 姑娘带来的。”青狼配一大口冰可乐,将半块汉堡塞入口中。
“喜欢吗?”闵敏又递上一份苹果派给他。
“?准备的,我却喜欢!”青狼露出满脸幸福的表情。
当下高腾云心生警惕,他担心的不是大黑熊要抢美姑娘,他担心的是大黑熊终 于体会到新世纪的奥妙,就此决定要死赖在这里!闵敏自然也为高腾云备了一份午 餐,他啜一口咖啡,对她说:“我打了几通电话到报社找你。”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他。“你挪出假了?”
“明后两天。”
“好极了!”她拍手道。
两人商量动身事宜,谈到哮天村问题,青狼静坐一旁聆听,神情显得极沉穆, 也了解谈话内容的严肃性。其实,部落的现况,家乡的变迁,高腾云大抵对青狼说 过,他不知道他能理解多少,也许,不要知道太多反而好……三人吃吃喝喝聊聊, 过午二点多,闵敏又是十万火急跳起来,忙收拾包包,道:“下午开小组会议,迟 到了组长会杀──”
瞥见青狼脸色,她及时收住口。刚才他已经忧心忡忡劝过她,要她换一个“社 ”,别待在这个会自相残杀的“社”里头。他真是可爱!闵敏忽上前在青狼脸上亲 了一下,谁都意想不到。这举动非但使青狼傻住,面孔由黝黑泛成红,旁边,高腾 云也僵着了。他看着闵敏,而闵敏看着青狼,她,眼底有柔色。
那一?,高腾云心头陡跳──二百年前的记忆又回来了吗?又在撩乱她了吗? 下一秒钟,她又要扑入青狼怀里,认她前世的情郎……一相认,她就永远离不开他 了。
这么一想,高腾云狂动的心像被箭穿过去,他想大叫──不,这女人是我的, 这女人这辈子属于我,谁也别想抢走她!而闵敏愣了半晌,忽然一笑,一脸的无邪 ,把这云雾迷离的气氛驱散掉了。
高腾云暗暗的吐出一口长气。
原来那一亲,只是一个无心的动作,只不过……他睨了青狼一眼,那会使他们 的民族大英雄至少痴呆半年之久!闵敏坚持不要人送,扛了包包仓卒就走,却在廊 下给高腾云叫住,他拿着她一本忘了收的皮面万用册出来。
“丢三落四的……”她对自已咕哝,把万用册丢入包包。
两人在廊下相对,忽然有种独处的心跳感觉。-只雀儿在生了苔痕的檐角上叫 着,午后很静,凉凉的风吹着她白白的脸,白里一抹有意无意的红晕。
高腾云凝看着她,刚才的那股激动还未完全过去,耿耿地想问:你喜欢的是我 吧?是我吧?他忽然想起昨晚她在报社朝他喊的话。呆子,那样还不能明白吗?他 心里骂自己一句,把她拉过来,低头吻她的嘴。
很柔很软的一个吻,分开时,人也变得软软的了。
“我说到做到。”他低声对她说。
她没作声,唇角像抿着一个浅笑,有一点点羞。末了,她道:“明天见。”
“明天见。”
他目送她走,及至回过身,才觉察窗后青狼的身影。他看见他吻她了。
以为青狼会大发雷霆,不料他没有,只变得异常沉默。一下午高腾云收拾上山 装备,有件事直梗在心头,最后不能不问。
“青狼,你怎么回你的时代去?”
飨郁他盘坐窗下。“巴奇灵自会安排。”
看着这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高腾云内心去不了那种复杂情绪……青 狼出现至今,号称是他的前生,他在二百年前活过的生命,他却始终没有对这个“ 前辈子”产生联系感,心理上,始终青狼是青狠,高腾云是高腾云,不相干的两个 人。
一切从闵敏开始,她的出现,使得高腾云和青狼形成对立,然而他不能不承认 ,他对青狼却也因此有了认同感,因为──他们的生命里有同样一个女人,他们同 样爱这个女人。
青狼来时,他曾难以想像,现在青狼若去……他又会怎么想?他不知道,他很 矛盾。一个问题盘来盘去,还是问出口:“巴奇灵……什么时候会召你回去?”
青狼也怕这个问题,面容沉沉地暗下来。回去……回那荒凉苦寂,没有真真的 岁月里……他的心扭曲般的痛苦起来。
然而身为战士,绝不能丧失勇气,青狼毕竟必须面对他必须面对的。叹口气, 他揣测,“时候还未到。”
“你怎么晓得?”
“巴奇灵若要召我,我会有感应。”
经过一段长长的静默,忽然青狼站起来,到高腾云眼前,一把坚冷之物交到他 手中。是那刻有百步蛇纹的猎刀,哮天战士随身不离之器。
“这把刀,送给你,”青狼道,“你可要……好好照顾闵姑娘。”
高腾云握住那刀,他的手温与青狼留在柄上的手温相和为一。他的语气同那刀 一样的坚悍。
“我会。”
相同的爱,使他们敌对;相同的爱,却也使他们的灵魂重叠。
闵敏回到报社,在会议室等着她的,不是小组会议,而是邵天俊,让人惊异。 他仍然一派斯文的笑容,闵敏却不大自在。她知道他的来意。
果然,他开口问道:“今天报上刊出你的报导,我看了。”
那篇稿子不长,发稿前闵敏还颇犹豫,但是她好几次与邵天俊联系,都只能找 到他的助理,一切问题皆由助理回应。
然而助理没法子回答,为什么邵议员找来的水土专家,都是美、日的“外来和 尚”?为什么经过闵敏查证,这些专家并不具足以被肯定的资历?这些问号,上了 报。
现在,邵天俊对她说明:“找外人是迫于无奈,国内的专家,像刘毅、方铭玉 教授一些人,他们怕压力,躲得远远的。
可是为什么闵敏捧着邵议员发布的专家调查报告,去向诸如刘毅、方铭玉教授 请教时,他们都说当初也曾参与鉴定,却有人不让他们说真话?他们指出,邵议员 拿出来的调查报告杂乱无章,前后矛盾,这又是为什么?“那只是初步的调查报告 ,大家急着看,这才公布的,”邵天俊笑道。
“将来会有更深入的调查结果公诸于世,”他把双子一摊。“说来一些问题, 都只是误会,可是闵敏,你那么写,可把我害惨了。”
闵敏没作声。
邵天俊踱到她面前,他穿一身考究的黑蓝色,背着光,正面很阴暗。她看不清 楚他,但听他极柔声的说:“这些误会,你一定要帮我澄清,好吗,闵敏?”
“如果是误会,我一定会在报上说明。”
他“嗯”了一声,双手插入笔挺的裤口袋。“刚刚我和洪组长聊过,他说你要 做哮天村的追踪报导?”
她点头。“哮天村的问题不少。”
他含糊笑了笑。“你需要有人帮忙,”沉吟一下。“这样好了,我指定一名助 理专负责这件事,这段期间来帮你求证、找资料……明天我和你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