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娟叹口气,“时间到了。”
她站起来告辞。
招待员问:“吴小姐,可要的下次时间?”
乃娟忍看笑,“不必了。”
心理医生的烦恼比她更多更大。
不知是吴乃娟医她,还是她医吴乃娟。
看这种医生有甚幺用。
重要是因为刘医生不能与伴侣共患难吧,对配偶尚且如此,对朋友更吝啬付出,乃娟不喜欢那样的人。
以后再也不必看心理医生了,自己若不能辅导自己,就干脆算数。
那本详梦一千种倒是本有趣的书。
接着,乃娟左眼皮跳了好几天,那是极之不舒服的感觉。
她在眼皮上敷冰水,搽药膏,统统无效。
医生说:“放松一点。”
“会不会是不祥之兆?”
“吴小姐,你提倡迷信。”
乃娟自己也失笑。
第二天,她照常回到办公室,早到的同事与警察在门前议论纷纷。
“甚幺事?”
“有人放火烧我们大门。”
“吴小姐,事情同你有关。”
“有人在大门口贴了这张告示。”
乃娟定睛一看,告示上用粗劣大字这样写:“吴乃娟害我家散人亡,我必取你狗命。”
一名督察走近,“吴小姐,请过来说几句话。”
乃娟镇定地坐下。
“最近有无接过恐吓信或电话?”
乃娟摇摇头。
助手雷清心进来,“吴小姐,方小姐叫你放两星期假。”
乃娟点点头。
警察说:“吴小姐,你进出当心,我们会派人保护你。”
“不用,我自问并无伤害过任何人。”
这时,同事魏华在门前出现 - 冷冷落井下石,“千万别一把火牵连到无辜同事。”
警察问:“吴小姐,你心中可有蛛丝马迹?”
乃娟又摇头。
“会否是你的辅导忠告引起一些人的误会?”
乃娟答:“没有人表示不满。”
“仔细想一想,尽量提供线索。”
乃娟心中一片空白。
“暂时放假也是好事,我们会派人保护你。”
由始至终,新上司都未曾出来说过一句话。
乃娟离去时看一看烧焦的大门,不出声。
她心目中实在没有仇人。
一名女警随她回家 - 守在她门口。
“吴小姐,我们每十二小时转更,希望这几日你不要随处走动。”
乃娟不出声。
第二天 - 报上刊登小小一则新闻,放在内页不当眼之处:“婚姻辅导员遭恐吓,办公室大门被火烧”。
字样太小,没有几个人看得到。
乃娟在家看小说。
一星期后,警方同她说:“我们已取消守护,吴小姐,你自已出入小心。”
乃娟点点头。
是哪个冒失鬼开她玩笑?
一定是同伴侣吵闹,心有不甘,迁怒他人。
过一阵,气平了,不了了之。
她呼出一口气,平白多了两个礼拜假期,也不是坏事,她把想读的新出版小说全部读遍。
最后一天假,她与办公室联络,与方女士通过电话。对方若无其事说:“明日复工好了。”
同事告诉她:“大门已经换过,没人记得那件事了。”
是吗,那多好。
但是乃娟仍然早出早归,不想掉以轻心。
乃娟把最近几年档案取出查究,并未发现可疑人物。
没有人同她有深仇大恨。
这把火究竟是甚幺人放的?
乃娟现在每走几步路,总得回头看一下,成语中形容的惊弓之鸟,就是这个意思。
她比平日更加沉默拘谨。
第十章
正当人人都以为事件已经平息,比意料中更坏的事发生了。
星期日上午,乃娟到门前找报纸,已经九点多了,日报应该一早派发,可是今日门内并无报纸。
乃娟是报迷,一日不读报纸,恍然若失。
她想,会不会是送报少年懒惰,把报张扔在门外算数呢。
她打开门,果然,两份报纸就在楼梯。
乃娟已经梳洗,身穿便服,故此踏前几步,伸手抬起报纸。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身后一声暴喝:“吴乃娟!”
乃娟本能地转过身子,还来不及吃惊,眼前一个黑影扑上来,挥舞着武器,
朝她头部袭击,电光石火间,乃娟急忙恻头闪避,并且用双臂挡在脸前。
她只听到轻脆的卜一声,她不觉痛,人却应声而倒。
凶手见得手,狰狞地瞪着地上的吴乃娟,他骂她:“你害我家散人亡!”
他手里拿着的原来是一支垒球棒,棒上染血,他咬实牙根,预备再次棒击。
乃娟只觉晕眩,她一直有知觉,可是四肢已经不能动弹。
她内心相当平静,睁着双眼,看凶手向她又一次扑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人冲上来用双臂紧紧箍住凶手,并且大叫:“救命,救命,快报警!”
乃娟认得那声音。
至中,李至中。
他们两人挣扎殴打,滚下楼梯。
邻居听见巨大声响,开门查探,只见芳邻一头鲜血,四肢扭曲像一只破旧洋娃娃般倒在地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们立刻报警召救护车,并且义不容辞守护在伤者身旁。
从邻居惶恐眼神中乃娟其实可以知道自己的伤势是何等严重。
但是重创的她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乃娟看到外婆。
她微笑,但是讲不出话。
外婆慈和地握肴她的手,把她托起来。
她与外婆亲密地并排站一起,乃娟看到自己躺在大门口,邻居大声喊叫奔走。呵,乃娟战栗,她看到自己头颅左边已经像半边烂西红柿,完全失去原有形状,想必是不能活命了。
她握紧外婆的手,有点遗憾,不过,也不觉太大失落。
“走吧。”她同外婆说。
外婆点点头。
正当这个时候,乃娟看到大队警察及护理人员冲上来。
其中一人正是李至中,白衬衫,卡其裤,一定是他,他跪在乃娟身边,落下泪来。
乃娟不禁放开外婆的手。
她安慰地看看他。
“乃娟,我是谁?”他逼切地问。
她嚅动嘴唇:“至中。”
进院途中,李至中一直握住她的手,不停默默流泪。
看护在车中致电医院。
“伤者头骨严重受创,但神智一直清醒,请急召利家亮医生,我们会在十分钟后抵达。”
是,奇迹般,乃娟一直没有失去知觉,她听得到每一句话,看得见每一个人。
但是浓稠血液浆住她左眼,她视线有点模糊。
也许,昏迷比较好,她索性闭上双目。
但是,这时她听得李至中大声饮泣。
看护轻轻责备他,“先生,请你控制自己,你这样会引起伤者不安。”
乃娟睁开眼睛微笑。
一进医院她便看到利家亮英俊面孔。
他十分镇静,“乃娟,你一直清醒?很好,今日由我与脑科的戚医生替你诊治,你放心,手术后你会更漂亮。”
麻醉医生替乃娟注射。
乃娟到这个时候才渐渐失去知觉。
乃娟头部素描已经送到。
李至中一看,大恸,蹲在地上,双手掩住眼。
利家亮立刻说“我见过更坏的情况。”
戚医生说:“只得一处凝血,是不幸中大幸。”
“伤者可以复元。”
“左手中指及食指折断,以后恐怕不能弹琴了。”
“那是小事。”
对外科医生来说,皮开肉烂,总共都不是大事。
“家亮,请尽力。”
“不劳你吩咐。”
乃娟在手术室耽了五个小时。
说得简约点:整张脸皮掀开,显现枯髅骨,剔除碎片,自大腿取出骨植修补头壳破洞。
然后把脸皮拉回原位,缝妥,打上纱布,把病人推出手术室。
戚医生问:“凶手与这位年轻女士有何深仇大恨?”
“警方正在研究,初步了解,他好象认错了人,当日辅导他的,并非吴乃娟,而是另一个人,不过,借用吴乃娟办公室,不知怎地,吴乃娟名牌给他深刻印象,几年后他来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