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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筝儿和莫诲亦在狄云栖夫妇的主持下,顺利地在正德五年八月于飞羽堡拜堂成亲,定居于苏州白云山。

  伶牙俐齿的她,在嫁给莫诲之前,曾被其讥为一只聒噪不休的麻雀,这段插曲,经过筝儿不甘寂寞的大事渲染,早已是人人尽知的一桩趣闻,而麻雀,也堂而皇之的成了筝儿的代名词。

  彭襄妤一见绢纸上呈现了一只可爱生动的麻雀,灵机一动,自然知道是筝儿这个能言善道、反应机敏的鬼灵精驾到了。

  易钗而弁的筝儿,一见彭襄妤道破了她的身分,便一改轻率随性的态度,摆拢衣抽,一本正经地向巧儿微微一福。

  “筝儿孟浪惯了,本性难移,唐突之处,还请巧儿姊姊多加海涵!”

  巧儿早已转嗔为喜,笑意流转了。“只有筝儿姊姊有这般巧心思来戏弄人,若非咱们小姐领悟得快,没当你是轻薄孟浪的野男人,否则,我早就拿著扫帚赶人了!”

  筝儿吐吐小舌头,“巧儿姊姊莫恼我,只怪我平时偷懒,虽然有幸和曲小姐习字读书,但总是混水摸鱼,心有旁骛,以致今日上了迎翠楼来丢人现眼,只能画只麻雀交差了事。”

  “幸好,你还有作画的天分,那只麻雀画得颇为生动,否刖,画成了老鹰,乃至山鸡,恐怕你这顽皮成性的丫头片子,真的会被巧儿扫地出门了!”彭襄妤浅笑盈盈地打趣道。

  筝儿的脸微微发热了,“襄妤姊姊见笑了,筝儿不才,汗颜万分!”

  “好了,你甭跟我客套了,我见了你,欢喜万分,哪管你会不会吟诗作画,你都是我的座上佳宾,永远最欢迎的客人!”彭襄妤热热亲亲地挽著她的手,并笑容可掬地嘱咐巧儿准备茶食点心,款待筝儿。

  坐定之后,彭襄妤笑意嫣然地递上了一杯玉芽香茶,“筝儿,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莫诲呢?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单独行动呢?”

  筝儿轻啜了一口清香四溢的热茶,不徐不疾的浅笑道:

  “我和莫诲到宁阳侯府做客,待了十来天,回程之前,小姐和狄侯爷要我顺道来探望你,他们都很想念你,更挂记著你的终身大事呢!”

  彭襄好心弦一阵荡漾,粉脸微微泛红了,“姻缘自有天定,强求不得,襄妤一切随缘,实不敢劳烦狄侯爷夫妇费神担忧!”

  “襄妤姊姊,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莫说狄侯爷是你的义兄,我们小姐是你的义嫂,就连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对你也是怀著一份由衷的敬意和关怀。你为了家国社稷,为了惩奸除恶,不惜屈身青楼,忍辱负重,这等胆识,这等侠情,实令筝儿感佩景仰。而今……”筝儿一脸诚挚的微顿一下,“刘瑾已诛,你大仇得报,实在毋须再待在这,忍受著那些风流色鬼的骚扰纠缠啊!”

  彭襄妤低眉敛眼地望著自己的指尖出神,静默了好一会,她才幽幽然的叹了一口气,语音低沧地答道:

  “襄妤何尝愿意过著这种屈就自己,迎合他人的日子,只是,我已家破人亡,举目无亲,天涯之大,何处容身?”她神色凄楚地抿抿嘴角,“留在这里,虽然闲气难免,笑骂随人,但,好歹也是个有用之人,可以收集一些江湖情报,帮助狄侯爷,乃至唐门子弟,继续匡扶社稷,济弱扶倾的任务。”

  筝儿可拧起她的眉头了,“襄妤姊姊,你别把所有忧国忧民的重担都往自己的肩上扛,女人家再怎么能干,再怎么有本事,也终归要回归家庭,相夫教子的,你与其忧心那些不著边际的国家大事,倒不如把心思用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远比较实际贴切一些!”

  筝儿的挚情率言,议彭襄妤听了更是感伤不已,有著一份复杂的悸痛。“筝儿,谢谢你的关怀,想我已是一名声名狼藉的青楼艳妓,即便身心清白无瑕,但,风声已恶,又有哪个仁人君子肯提亲说媒?”

  “襄妤姊姊,你不必妄自匪薄,不是有个俊美潇洒的吹箫公子,常常在你的香闺附近徘徊,并不时吹奏缠绵感人的乐曲向你传情达意吗?”筝儿轻柔婉约的安慰她,直接切入问题的核心,盼能适时发挥女诸葛,乃至俏红娘的角色,议彭襄妤和她的吹箫即能早日成就好事,琴瑟和呜。

  提及吹箫郎,彭襄妤的心上上下下纠葛得好厉害,除了一份噎凝无语的愁情苦恼外,更有一份冷热交织,忸怩难安的窘迫,她轻咬著下唇,不知该如何自处,该如何招架筝儿那番赤裸裸的询问时,张罗完茶水点心,便伫立在她身后的巧儿,已忍俊不住地插上一脚,再次扮演忠心护主却不甚讨好的碎嘴子。

  “筝儿姊姊,你甭提那个光会吹箫而文风不动的蜗牛公子了,一提,我便有气,恨不得狠狠地臭骂他一顿!”

  “蜗牛公子?”筝儿被巧儿那龇牙咧嘴的表情逗笑了,“敢情,他对你们小姐吹了二年多的箫,却在那安步当车,迟迟没有下文?”

  “可不是!”巧儿见彭襄妤低垂著二排羽睫,默然无语,索性大著胆子,说个痛快。“都已经二年多了,他也不表明态度,光会偷偷摸摸地躲在外头吹箫,有事没事地来撩拨咱们小姐一下,这种暧昧不明的行迳实在是令人可恼,不胜其烦!”

  “难怪你会称他蜗牛公子,这个人确实温吞得过于离谱了。”筝儿连连摇头,一副甘拜下风的神色。“不过,这世间男子形类百样,有人敢爱敢恨,也有人含蓄闷骚,像我家相公莫诲便是后者,当初,若非我厚著脸皮,拉下身段,主动示好,他这个又臭又硬的闷嘴葫芦,只怕一辈子跟我大眼瞪小眼地在那干耗著,也不会开口求婚,说句好听的。”

  “那依你看,咱们该如何打破僵局呢?”巧儿满脸焦切急声问道,“绝不能叫咱们小姐不顾身分,不顾羞耻,主动去亲近那个吹箫公子吧!”

  筝儿偷偷扫了沉静不语,却又难掩尴尬形色的彭襄妤一眼,“襄妤姊姊,请恕筝儿放肆,在你们面前乱嚼舌根,大言不惭。当初,我家小姐为情所困,筝儿不才,却也曾经为她推敲琢磨,奉献心力。”她字斟句酌的顿了顿,跟著又直言不讳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如今,小姐和秋侯爷,唐少爷和承庆公主都已走过风雨,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你和展靖白却仍处在若离若即、似有还无的阶段,筝儿……”她尚未说完,巧儿已面带讶然的猛一阵抢白:

  “展靖白?你是说那个吹箫公子他叫展靖白?”

  “是啊!这是狄侯爷亲口告欣我的,而且……”筝儿见彭襄妤脸色微凛,阴晴不定,一副强作淡然却又难掩关切的神色,不由落落大方地说个明白。“他还是狄侯爷的师兄呢!”

  “哦?真有这回事,”巧儿闻言,不觉喜出望外,杏眼含嗔地白了筝儿一眼,“你怎不早说呢?他既是狄侯爷的师兄,那──他和咱们小姐的事就好办多了,直接交由狄侯爷出面处理便行,何劳你在这里挖空心思,替咱们出主意呢?”

  听得心情翻搅不定,忽睛忽雨,忽喜忽悲的彭襄妤,终于打破沉寂,轻骂了巧儿一声:

  “巧儿,你少说一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巧儿微抿了嘴角一下,没有作声,却暗暗用眼神向筝儿示意,要她继续未完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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