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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页

 

  “我不怕猛兽,就怕不识情理道义为何物的无赖缠上我家小姐,害她恶心气烦,三天三夜吃不下饭!”巧儿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别看她平常是个憨厚有礼,温雅老实的小姑娘,一旦触痛到了她的临界点,她可是个一点也不含糊的小雌虎,不仅伶牙俐齿,而且还会修理得对方哭爹叫娘,后悔惹毛了她。

  果然,她这一反扑,又把阎俊青气得咬牙切齿,失去了翩翩公子的风范。“你这个刁钻冥顽、目中无人的贱丫头,竟敢一再出言不逊地羞辱我,我不惩治惩治你,你还真当本公子是好欺的软脚虾?”话犹未了,他已飞快地扬高了手,狠辣万分地扫向了巧儿的面颊。

  说时迟,那时快,彭襄妤身形一闪,一方面推开了巧儿,一方面又乘势挥出袍袖,四两拨千斤的轻轻一弹,倒打在阎俊青身上,害他摇摇晃晃,踉跄了几步,方才站稳身形,没摔个四脚朝天。

  巧儿带著一脸幸灾乐祸的冷笑,在彭襄妤的目光示意下,退出了媚香阁。

  彭襄妤则轻盈曼妙地坐了下来,轻摇香扇,转首望著碧纱窗外的天空,神色悠然自得,浑然无视于阎俊青的存在。

  阎俊青只好按捺下心中的不悦和尴尬,不自在地挪动身躯,坐在彭襄妤左侧的红木锦椅上,百味杂陈地偷偷打量著她。

  从小,她便是个我见犹怜,惹人恻目的漂亮女娃,多年未见,她出落得更美了。美得楚楚动人,如笼烟勺药,让人心魂俱醉,情难自己。

  这样一个颠倒众生,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美人胚子,若非现实作梗,利益所趋,他和她早就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燕侣莺俦了。

  本来,他的父亲严克东和彭襄妤的父亲彭陆珩是同乡好友,更有著同窗三载的非凡情谊。两人同年赴京应考,双双折桂,名列金榜,更蒙当时的圣上孝宗赏识,一路封官加袍,仕途顺遂。

  一直到孝宗驾崩,武宗即位,他们二人分别官拜南京副部御史及应天府尹,可谓是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而阎克东见彭襄妤生得粉妆玉雕,聪慧伶俐,甚为喜爱,遂向彭陆珩提出了联婚之请,盼能结为秦晋之好,让两家的关系更上一层楼。彭陆珩对阎俊青的印象本来就不错,既然阎克东有心结亲,他也乐得顺水推舟,一口应允,从此,两家关系更为亲密,往来频繁。

  而彭陆珩为官清廉刚正,耿介拔俗,他见刘瑾把持朝政,尊断弄权,迫害忠良,连刘健、谢迁这样忠肝义胆、劳苦功高的三朝元老,他都忍心污蔑菟陷,强迫他们退休返乡。一时义愤填膺,不忍袖手旁观,继续坐视刘瑾非圣诬法,倒行逆施,故连忙上疏,奏请皇上明辨忠好,重用贤良,务须留任刘健、谢迁这二位年高德助的忠臣,以上安下顾,风清弊绝,力振朝纲。

  刘瑾知悉,十分震怒,便随便按了个罪名,将彭陆珩降职,谪戍陕西。

  而阎克东处事较为圆滑世故,是个深谙见风转舵为官之道的人,彭陆珩出事之后,他生怕被牵累下水,为了明哲保身,他刻意和彭家保持距离,并选在彭陆珩远赴陕西就职前夕,托人送了一份残酷的短笺,大剌刺地言明退婚之意。

  而对于彭陆珩全家一十五口被杀的惨剧,他更是三缄其口,冷淡之极。

  这件事,阎冢临危变节,置身事外,确实难脱罔顾道义的骂名,怨不得彭襄妤今日对他冷言冰语,不留情面。

  虽然,这种任人忽略讥刺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为了和她再续鸳盟,稳住官位,束缊求火的他,不得不折节下士,万般吞忍,学那哑巴吃起黄连啦!

  “襄妤,你别生气,”阎俊青讪讪而笑,“我并不是蓄意要与你的丫头为难,而是她太放肆无礼了,所以……我才忍不住想出手教训她。”

  彭襄妤轻摇了一下香扇,唇角泛起一丝冷笑,“阎公子,我那丫头虽然出身不好,没念过多少书,但,她也懂得一个义字,不像有些人,习孔孟之道,经轮满腹,诗礼传家,却是个悖理忘义,自私怯懦,落井下石的小人!”

  阎俊青微微一窒,随即,又厚著脸皮强挤出一丝笑容,“襄妤,你别挖苦我,我此番前来,是抱著负荆请罪之心,专程向你陪罪的!”

  彭襄妤讥诮地微扬起秀眉,“阎公子,你是前程看好的大官人,而我,只不过是一名被命运拨弄,看尽人情冷暖的青楼女子,怎敢要你纡尊降贵向我陪罪?”她皮笑肉不笑地轻哼了一声,“哼,再说,你也没犯什么错,只不过是顺应现实,及时解除了一桩‘损人利己’的婚约而已!”

  阎俊青艰涩地吞了一口苦水,“襄妤,或许当时我父亲的作法是自私了些,但,那时刘瑾当权,而他又是个心胸狭窄,喜欢无中生有,豺虎磨牙的人,倘若,我父亲不当机立断,和你们撇清关系,只怕──也难逃遭刘瑾整肃清算的噩运,如此惨烈的代价,又于事何补?”他振振有辞地提出辩解,“除了亲痛仇快,死不瞑目之外?”

  彭襄妤轻哼了一声,脸上充满了不假掩饰的鄙夷,“说得好,阎公子,我爹他就是不懂得掌握贪生怕死,缩头藏尾的功夫,才会惹祸上身,落了个满门惨死的下场,不像你父子二人识时务为俊杰,靠著鸡骛争食,卖友求乐的本事,便能衣锦得意,活跃于庙堂之上,继续做那尸位素餐的达官显贵!”

  阎俊青又被她字字犀锐的嘲讽给刺挑得满脸僵硬,坐立难安,怎奈他有求于人,不得不投鼠忌器,再三吞忍了。

  “襄妤,得饶人处且饶人,请你口下留情,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吗?”

  “将功赎罪?”彭襄妤好笑的挑起了一弯月眉,“阎公子,你在说笑吧!你何罪之有?需要向我这个不谙现实,乃至家破人亡的孤女这般低声下气?!”她神情淡漠地抿抿唇,“你有什么意图,便挑明了说吧!不必跟我玩这种前倨后恭,虚情假意的把戏!”

  阎俊青深吸了一口气,“我希望能和你尽释前嫌,再续……鸶凤。”他按捺住性子,故作镇定的缓声说道。

  彭襄妤的表情十分古怪,看不出是喜,是怒,“你的意思是……你想娶我?”

  阎俊青点点头,“对,只要你愿意,我马上替你赎身,择日拜堂成婚。”

  彭襄妤轻呼了二声,要笑不笑地瞅视著他,“你不在乎我已今非昔比,是个逢人卖笑的烟花女子吗?”

  “不在乎。”阎俊青连眼珠子也没眨一下。

  彭襄妤笑了,笑得有些耐人寻味。“好,我有个条件,你若肯依我,我便同意嫁给你,和你重续良缘!”

  阎俊青眼睛一亮,惊喜交加,“什么条件?你尽管开,我统统依你!”他不加思索的开出支票。

  “条件不难,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诚心?”彭襄妤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首先,你必须对外宣告,你要娶我为妻,并派正式的媒人到迎翠楼提亲下聘,选定良辰吉时之后,再以八人大轿,官家之礼,浩浩荡荡,光明正大地到迎翠楼迎娶,倘若你做得到,我便不计前嫌,屈身下嫁!”她一字一句的慢声说道。

  阎俊青霍然变了脸色,怎么也没想到彭襄妤会开出这么“苛刻”的条件来。要知道,当时的社会民风保守,一般人即使招妓为妻,也都是偷偷摸摸地私下进行,没人敢嚣张行事,惹人非议。而彭襄妤居然要他“大张旗鼓”,以官家之礼,风风光光地到青楼门前迎娶,这不是漫天开价,强人所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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