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学他们。”
“跟风嘛。”
“送我什么好书?”
展云把礼物拆开。
啊,原来是一张大照片,是所有工作人员合影,连茶水档工人在内,在后园阳光下拍摄,且每人都有签名,由朱天乐提上“荣三和我们爱你,友谊永固,‘这样的爱’工作人员敬赠”。原来这出戏终于有了名字叫“这样的爱”。
照片内展云横卧在草地上风情万种,杨世琦端坐高凳上头顶带着假水钻皇冠,两人都十分趣怪,三和笑起来。哎呀,她忽然看到王星维穿着蜘蛛侠戏服。
“照片在什么时候拍摄?”
“趁你外出。”
“冬虹呢?”
“这里,背脊朝我们,背着天使翼的是她。”
“哈哈哈哈。”
“三和,我们舍不得你。”
“周小眉穿着长靴拿着皮鞭。”
“当然,她是监制,鞭策大家。”
“谢谢你展云。”
“不用客气,三和,我可借你书房一用吗?我约了一个人到这里见面,避记者耳目。”“当是自己家里好了。”
这样可爱有趣的照片世上无双,三和爱不释手。
只见朱天乐身上挂着一面牌子:标明导演二字。
连四只狗都蹲在角落成为客串巨星。
三和郑重把照片捧到楼上。
挂什么地方好呢,她踌躇,书房还是会客室?她不想炫耀,可是她也想时时看到照片。这样可好,不如复制一张略小的,缩成十乘八,可放在书桌上。
决定了,三和十分高兴,把大照片放进衣橱阴暗角落保存。
再下楼来,不见展云,只听见书房里有人低声说话。
一男一女,女的正是展云。
这是三和的家,对话传入她耳朵,不得不听,听亦无妨。
那男子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你答应一声,便可以结婚。”
结婚?
展云从来没说过要结婚,莫非口是心非。
三和索性端张椅子,坐在书房门细听。
工人还差一面墙漆完就可以完工,所有倒塌破碎部位已全部修复,一些痕迹也看不出来,真是奇妙。客厅散放着牡丹花甜入心浓香,三和公然坐着一边喝香片茉莉茶一边窃听私语,不亦乐乎。装修工人也在闲聊:“......如今小孩读书真不容易,书簿笔电脑,车费午膳,校服球鞋,还要娱乐费。”“我们小时侯的消遣是挨打。”
“或是帮二叔开工。”
“他们是快活得多了。”
“是吗,但三十年前从未听说有小孩跳楼。”
“你这话有道理。”
书房里一对男女关心的是另外一个话题。
只听得展云笑着问:“毋需条件,说声好就可以踏入你家大门?”
“展云——”
“有条件可是?”
“你向八十老人交代几句不是难事,以你的演技……”忽觉不妥,收嘴已经来不及。“嗯,”展云答:“我的演艺还未拿过金奖呢。”
“你朝老太太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解释何事?我自幼家贫,贪慕虚荣,出卖肉体,拍摄裸照,至为卑贱,现在愿意改邪归正,发誓永不再犯,否则天火焚身,不得好死,可是这样?”三和微微笑,但又忍不住叹气。
正以为男方会知道过分,即向女方道歉,事实却出乎意料之外。
男方居然说:“对,就那样好了,一个字也不用改,你低头流泪朝她忏悔。”“可需下跪?”展云继续调侃。
“我给你找一个软垫。”
展云绽出一连串清脆笑声,难得她绝不动气。
“你穿素色衣服,别化装,头发扎起,诚心告诫,她一定心软。”
展云过一刻才说:“老祖母在你宋家,是个重要人物吧。”
“父母亲尚敬畏她三分,她掌祖父遗产。”
三和心想:第一女主角与第二女主角都遇上不能自主的软脚蟹,可笑可叹。“老人贵庚?”
“家里不准提,怕邪恶神灵听见妒忌,把她带走,我想不止八十了,也许九十。”“令尊又几岁?”
“下月六十大寿。”
“你呢?”
“展云,你明知故问。”
“你几时离开宋家,独立生活?”
那男子像听到最奇怪的话一般:“我姓宋,我是宋家长孙,我为什么要离开宋家宅,那是我的家,大宅将来由我承继。”“多久之后的事?”
“展云,你别急好不好?”
“宋子顺先生,待你老祖母百年归老,又轮到令尊大人当权,届时你已六十,还得听令于他,你家又有长寿遗传,人人活至耄耄,谁进入宋家都似判刑五十年,不不,谢谢你。”“什么,不?”
“是,不。”
三和听到这里,不由得鼓起掌来,啪啪啪,异常响亮。
展云听见,探头出来,见是三和,不由得笑。
“三和,请进来。”
那小宋先生瞠目,“你是谁?”
三和答:“我是屋主。”
“屋主?真有人住这里,这里不是一所布景?”
三和笑答:“不,宋先生,我们住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你的女友有一份好职业收入丰厚,毋需向任何人认罪悔改,戴罪立功,你家富裕,她家也不差,她若要享受悠闲,也可以立刻休息,她不是弱女,你亦非强人。”小宋先生震惊:“你怎可代替展云说话?”
三和说:“我在我家里,我喜欢说什么都可以,”她笑嘻嘻,“所以我们都要先把经济搞起来,以免在人檐下过,每日需低头。”“我从未听过女人这样说话!”
“什么都有第一次,宋先生。”
宋子顺怒气冲冲的走了。
展云摊开手,“三和你骂走了我的男友。”
三和说:“这种男友要来作甚。”
“他家三代开珠宝店,看到这颗粉红钻没有?免费借戴,出外应酬,光芒万丈,众女羡慕,现在?只好戴麻绳。”三和轻轻说:“一单食,一瓢饮,居室陋,回不改其乐。”
“去你的,你父母供你大学毕业,又给你一幢独立屋作嫁妆,你才能不改其乐。”“这种户头你是很多的吧,这个讨厌,换一个好了。”
“那也很累,渐渐我的皮相也松弛了。”展云摸着脸颊。
“宋家真想你跪神主牌前忏悔?”
“说说而已,他们要我知难而退。”
“现在得偿所愿。”
“那么,”展云问:“钻石可要退回去?”
三和探向前去看那颗拇指大粉红心型钻石,真未曾见过那样好看俏丽的首饰,原来细细白金项链上还点缀着黄钻与蓝钻,价值连城。三和问:“你说呢?”
她笑嘻嘻,把项链收到衬衫里去。
“三和,你担心归宿吗?”
“早三两年异常挂虑,现在不大去想它。”
展云答:“我也是。”
这时又有人敲门,三和问:“这会是谁?”
展云说:“我还约了人。”
三和说:“啊,你们好好谈。”
“不,三和你陪我。”
“为什么?”
“这人是我生父,许久未见,我不知怎样与他说话才好。”
原来这一场才是主戏。
三和问:“多久未见?”
“十岁至今。”
“展云,你没有义务再见他。”
“他联络到我经理人,说要见我。”
三和说:“展云,你应采取三不政策:不接触、不说话、不付款。”
“你怎么知道他想要钱?”
三和看着她。
“你说得对。”
“你不认识他,他不认识你,此刻巴巴找上来,你说是为什么?”
又传来敲门声。
三和笑笑,“我把你都教坏了。”
她去开门。
门外两个男人,一个中年,一个少年,相貌还算端正,衣着普通,可是鞋子脏旧,露出破绽。“何展云小姐约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