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已是骑虎难下,鸣臣知道不管怎么劝说或是试图反抗,自己没有婉拒这次命运丢在自己眼前的试炼的余地。
只希望一个月后,不论结果如何,岳冶恬都不会因他而受伤害就好。 * * *
坐在紫鸥臣的车子里,一路上的气氛,只能以“真空”状态的窒息来形容。
好不容易盼啊盼的,终于盼到了车子驶入一栋独门独户的楼房停车场,冶恬才晓得这家伙到底多有钱。
开什么玩笑,寸土寸金的T市市区中心,哪有人家住得起什么独栋的房子,可偏偏这儿是货真价实的楼房,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楼房,以巴洛克时代的雕刻为外观上的主要设计,楼高四层的房子,也许不是占地千坪的豪宅,却也是足够让人称羡不已的百坪华丽洋楼。
他们才一下车,那扇木门就被人从里面开启,一对老夫妇站在门口低头行礼说:“先生,您回来了。”
冶恬在内心咋舌,天啊,好像回到什么六十年代的大户人家喔。这年头她以为这类繁琐的礼仪早就消失了。想不到他住的地方还附有“管家”。
“张嫂,张伯,这位是岳小姐,帮她安排房间,她要在这儿住一个月。”
“好的,先生。”老妇人殷勤地走上前说,“要帮小姐安排在您住的那一楼,还是?”
“不,不需要,离厨房近一点的房间,方便她做事就好。她是位厨师。”
“厨……”老妇人委屈地说,“先生要是嫌我张嫂的手艺不合您的胃口,可以早些告诉我的。”
“张嫂,你多心了。这里面有其他原因。就一个月,你把厨房暂时交给她吧,随她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老妇人欲言又止,但是紫鸣臣已经进屋里去了。不得已,死心不再追问的老妇人领着冶恬先找房间安置。最后找到了一间不至于会被厨房的油烟熏到、一推窗出去还可以享受凉凉夜风的单人套房给她。
冶恬本来早就抱定主意,就算是紫鸣臣叫她睡杂物间,她也绝对不会打退堂鼓,一定会忍耐下来,没想到人家不但没有“虐待”她,她现在住的房间和宿舍两人一房相较,非但毫不逊色,还好上好几倍,光是那宽敞的卫浴设备……
“这些床单与枕头都帮你换新的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一声。岳小姐。需要洗的衣物请放在这只篮子里,每天我都会过来收的。”
“谢谢。”冶恬还在张望时,老妇人已经朝门口走去,“等一下,呃,我可以喊你张嫂吗?” .
“嗳,当然。还有事要吩咐吗?岳小姐。”
“您也别喊我岳小姐,张嫂,您就叫我冶恬或是阿恬都可以。”冶恬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抢了您在厨房的工作,但这只是暂时的。我绝对不是要跟您抢饭碗。”
张嫂腼腆一笑:“我本来就不是很会煮菜,可是以前先生都会把我煮的菜吃光光,所以我才不知道过去让先生委屈了。没关系的,岳小姐,您不需在意我这老人家的想法,做点好吃的东西给先生,帮他补补身子吧。尤其最近这一阵子先生工作也忙,三餐也都不定时,我正在担心他再这样下去,会病了。”
“呃,我只知道他是个建筑师,可是……他真有那么忙吗?”
“呵呵,以前先生一天只睡四五小时是正常的,现在我却常常看他留在书房一待就是整夜,八成又是接了什么大案子,所以才会这么拼命吧。光看先生不苟言笑的外表,很多人以为他天性冷酷,其实他从小就是个不懂得撒娇、表达的孩子,连自己生病发烧了,也会直到倒下去才让人发现。因此要了解他并不难,只要相处久了,就会懂得。”张嫂说着说着,慌张地说,“啊,对不起,我光顾着说话,你有没有吃东西?我要帮先生准备消夜,顺便帮你——”
”消夜?”冶恬眼睛登地放亮,“让我来吧!”
这么快就有机会表现自己手腕,冶恬体内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不、不,那怎么行!你才刚到,一定想先整理行李,不要紧,明天早餐再让你做吧。今夜我还是会帮先生准备他惯吃的消夜,晚安。”
张嫂不给冶恬更多劝说的机会,迅速地离开了房间,留下她一人。
惋惜着这次消失的机会,冶恬迅速的重振旗鼓地想:也好,就当多点时间准备菜单。从明天一早作为起点,她绝对会做出让紫鸣臣心服口服的早餐 * * *
不晓得是否换了地方睡觉的关系,那一夜冶恬睡得非常不安稳,明明身体已经发出疲惫的讯号,可是脑海却不停转动着许多张菜单,还有紫鸣臣这个人的相关资料,充斥在脑海的杂绪,教她迟迟无法深沉入睡。
最后她决定起床去喝杯水,也许动一动会更容易睡着,瞧瞧手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接近凌晨三点,怪不得四周这么安静,像是全宇宙都进入梦乡了。
才走到了厨房一开灯,她就看到那干净整洁的料理台上,放着一只餐盘,上面还盛着一只空空如也但很明显是用过的汤碗。碗旁边放了一张小纸条,冶恬忍不住好奇地拿起来看。
张嫂,谢谢你的杂莱粥,我吃饱了。鸣臣。
刹那间,冶恬的胸口像被人刺了一刀。这些字,一字字都刺在她的自尊上。
今晚在餐厅,他对自己那些绞尽心思送上前的美食,都动了一口就不吃,张嫂的杂菜粥却能让他吃得干干净净,并且还留下道谢的纸条,这男人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她的料理比不上老人家?!根本无法挑起他的食欲?
冶恬气愤地以指尖沾着碗底最后的汤底余味,放在指尖上品尝——这一吃就知道是普通的市售高汤包与调味料煮的,而且味道很明显的不够,八成是盐没有加足。这对于米粥类来讲,会是要命的缺点,可是他竟……
简单地说,食物就是食物,我从不认为有何差别,吃下去能饱腹,应付一天之所需,给予充足的营养维持健康,这就是我对食物的定义。假使她记得没错,紫鸥臣确曾这么说。那,他连动都不动,不吃完她所做的东西的理由莫非是——冶恬冲出了厨房,朝二楼往上搜找,黑漆漆的走廊可以看出她要寻找的目标并不在这一层楼,她再往三楼寻觅,最后终于在四楼找到一间从门缝底下流泄出灯光的房间,不假思索地,她敲敲那房门“谁?”紫鸣臣的声音透过门传来。“我,岳冶恬,有件事想问你。”“……”沉默延续了一段时间后,房门才被打开,身穿一袭保守的蓝色睡袍,原本一丝不苟的刘海也因为失去发胶的作用,松松柔柔地披在额前,让紫鸣臣端正严肃的容貌多了丝容易亲近的秀气。
“什么事?”斜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的他,平淡地问。
冶恬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可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说:“你认为我煮的东西不叫食物,所以不吃它,是不是?!”
够了,再说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冶恬心里知道却控制不住嘴巴,她气愤地叫吼着:“我起初只以为是我煮得不合你的胃口,可是打从一开始你就下定主意不打算吃我煮的东西吧!因为你眼中那根本就不是食物。你宁可选择一碗杂菜粥果腹,也胜过我精心烹调的美食,你打从‘根本’就否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