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先握住自己的左手,天晴再以右手打开布包,当她手握着翡翠的时候,已经很熟悉的睡意也跟着来——陌生的乡镇里……
远离人群的田野中,一幢正冒着袅袅炊烟的木造房子。
伫立门边的翡翠儿正向远方眺望着,仿佛在等待着谁?左右眺望了半晌,她又回转屋内,掀起蒸笼的竹盖,大量蒸气跟着窜出……她端起了刚蒸好的鱼上桌,连同桌上的几样菜,称得上是丰盛的大餐,随时都可以开动。“我回来了。”
这声招呼让翡翠儿高兴地抬起头。“你回来了!”
钱正罡阴郁地点点头。
“已经可以开饭了,你去梳洗梳洗,我把碗筷摆好。”她几乎是带点卑微地、讨好地说着。男人不发一语地消失在后门,听到后头传来打井汲水的声音,翡翠儿悄悄地擦擦眼角的泪水。她不能在他面前哭,她知道,他已经在后悔着带她离开。这几个月……打自在溪边的洞穴里过了一夜,他和她便不曾再回那村子。抛下红牌艺妓的身份,洗尽铅华,不顾后果的,她只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他带她流浪了几个村子,最后在这儿落脚。起初,日子在欲望中消化,他们饥渴于彼此的体温而未曾想太多。那段日子他们就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似的,日落晨昏都眷恋着彼此的体温。严苛的现实或曾敌对的日子,都被他们忘记。他不再逼问她是否为狐妖,她也假装没看到他随身所带的驱魔木剑。
可是不去面对,不意味着事实会有所改变。翡翠儿是知道的,男人的热情一旦冷却,就会开始后悔,后悔让她给引诱了,后悔带她离开村落了,最最后悔的大概是……摸着自己微大的肚皮,她不知道钱正罡真能接受这孩子吗?如果他连这孩子也要怀疑,那么她是否该趁孩子出生前,早一步地离开?“怎么了,发什么呆?”男人回到屋中,一望见她摸着肚子的举动,眼神便一黯,转开头说:“快点开饭吧。”翡翠儿轻叹着,也转开身子。“我马上端饭来。”
男人此刻才敢盯着她娉婷的背影,两道目光满是罪恶感与自责。都是自己的错,忍不住欲望冲动,禁不起诱惑,如今……一想到她怀着自己的孩子,他的背脊便是一阵冰冷。万一那孩子生出来是半人半妖的怪物, 自己该怎么办!他能像过去嫉恶如仇的自己,毫不犹豫地斩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吗?不可能,万万不可能!那么他该怎么办才好?她的肚皮一天天地大起来,他也一天天地懊恼着。要是她生的是正常的白胖小子,他就带她回家乡,组一个平凡的家。他祈祷上天对他仁慈点,不要让他失望!“你酒喝太多了。”
钱正罡摇摇头。
“你不要管。”
她的娇脸闪过一丝痛楚,而他再也看不下去那被自己伤害得遍体鳞伤的模样,于是他起身说:“我去镇上的酒馆喝,这样你总可以眼不见为净吧!””我没那意思。”
男人却是无言地离开。
翡翠儿无声地哭泣着,他总有一天会一去不回的,她晓得他若不是为了想看这孩子的出生,早就与自己分道扬镳了。可她还是这么、这么地爱着他,绝望又无助地爱着他…
☆☆☆织☆☆☆梦☆☆☆方☆☆☆舟☆☆☆OCR☆☆☆夜深了。
宁静的夜里,翡翠儿孤单地躺在床上,不能成眠,等着那不知几时才会回来的男人。喀达,门外传来几声骚动。她立刻高兴地起身,飞奔到门边去,拉开门闩,欣喜地说:“你回——”几名陌生的大汉不怀好意地站在那里。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她想把门关上,对方却抢先一步把门推得更开。
“你是南淮村酒坊的艺妓翡翠儿吧?有人跟我们通风报信,说你人在这村子里。鸨娘可是很生气,你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的就私自逃跑喔!”翡翠脸色苍白地后退。
“你、你们是鸨娘的手下?”
“对,而且奉鸨娘的请求,要将你带回酒坊。丫头,你没忘记和鸨娘签了卖身契,还要再卖个几年吧?”翡翠儿直摇着头。
“我、我是自由的,我没卖身给她!”
“这事儿你得自己回去和她谈,我们只负责把逃跑的女人给捉回去而已。兄弟们,上!”翡翠儿眼看他们拿着绳子要绑人,迅速地转身往后门逃跑。她没命地跑着,知道一旦被那些人逮到,不管自己说破嘴,说她是自由之身,那些人也不会放了她的。她绝不能回去,时候还没到……赤足在田埂中奔跑着,一不小心,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栽到田里,浑身是泥,狼狈地爬上小路边上时,那些追兵已经将她给团团围住了。“你就安分地跟我们走,不要让爷儿们发火,要不有得你皮肉疼!”
“不要过来!我不会跟你们走的!”她护着肚皮,深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万一!正罡,她在心中不住呼唤着心爱男人的名字。快点来救救我!“看样子非得给你点颜色,要不你是不知厉害了。”
不要!不要逼我!为了保护孩子,她什么都做得出来!☆☆☆织☆☆☆梦☆☆☆方☆☆☆舟☆☆☆OCR☆☆☆喝得烂醉的男人迅速地抬起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客倌,我们要打烊了。”店小二抱歉地说。
迷迷糊糊地点头,钱正罡掏出一把碎银结了账。走出店门口,冷沁的风稍微吹醒了他的醉意。他正要踏上归途,两道身影却在他前方挡住了去路。他定睛一瞧,讶异地说:“师父?!”满头华发、一身白道袍的老人,严厉地一瞪。“钱正罡,从今日起,我宣布将你逐出师门之外,并且永不收钱姓弟子为徒!”“师父!”扑通地跪下,钱正罡痛苦地说:“不肖弟子知错,今日的下场是我自己造成的,只是对师父我不知该怎么赎罪才好,让您如此失望、震怒。””你若有心忏悔,往后一生都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老人苛令。
“师父,您对师兄会不会太凶了点?师兄既然已经知道错了——”
“杨果,你不许替他说话!”老人一瞪,教训着自己的弟子说:“当初这蠢货若懂得谨慎,和你一样来找我,由我来处理整件事,便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忘记师父的教诲不打紧,居然还四处藏匿,浪费你我的时间搜找,这些……正罡,你应该不会否认吧?!”男人抬起伏地的头。“师父,我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借口可说。但是……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丢下她不管……而且我不知道孩子生出来会是……所以我想再等一段日子“胡闹!假如她真是狐妖,你这就叫造孽!”气得抖动着手指,老人破口大骂之际,远方忽然传来乌鸦阵阵不祥的聒噪叫声。“这是?”老人低头掐算指头,大喊一声不妙。“杨果、正罡!速速跟上前来,出事了!”三个男人迅速地拔腿飞奔,几道身影在月光上忽现忽隐。不到一盏茶时间,便越过几里路,站在大片田野中。那是幅惨烈的景象。
尸横遍野还不足以形容。残肢断臂四处都有,红血四洒,令人不敢细看下去……几头黑狼在见到有人闯到的瞬间,立刻逃窜开来。
“这些都是被狼攻击的吗?”杨果诧异地说着,接着他上前半步说:“啊,那儿有个女人——”“慢着!杨果,让师父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