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以这样……」雁翎抗议,但立即被他的眼神阻止。
「我不会冒犯妳。我只是需要睡眠,就当妳在救人,让我睡一会儿吧。」
天知道他有多么渴望睡上几天几夜,将这十几年来失去的睡眠都补回来!
雁翎不明就里地问他:「那为何不好好躺着睡呢?这样多不舒服?」
「只有这样我才能睡得着……只有这样……」低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
雁翎看着紧贴着自己,已经闭上眼睛的他,无奈地笑笑,自言自语道:「那就睡吧,你的伤也需要好好休息。」
第三章
雁翎展开这件千疮百孔的白色长袍,准备缝补。却惊讶地发现,握在手中的衣料手感极好,根本不是普通布料。
先前没看清楚还以为是一般棉布,可现在捏在手中一瞧,这衣料是时下最昂贵的上等混纺纱,不仅质地精细,而且上面有各种图形的暗花。
这绝对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衣料,他一个流浪汉怎么可能穿这样的衣裳?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穿这么好的衣服?」她低头看看浓眉紧蹙,就是睡着了也透着冷然之气的猛子困惑地自问。
「对喔,他穿的鞋子是方头靴呢。」想起她早先帮他脱鞋时,曾看见他的鞋子同样是质地最好的那种时,她更纳闷了。
她心里揣测着:这么合身的衣服和鞋子也不可能是盗来的,但是他身上又没有一点王公世家子的浮华样,那这些衣物是从哪来的呢?真是令人费解!
她想了半天,想不出原因,也就作罢了。反正等铁大叔回来,就让他去铁大叔家住吧。不管怎样,他除了脾气暴躁外,倒是不像个坏人,不该被赶走。
主意已定,她伸长了腿,用脚指头将炕角的针线篓子勾了过来,就着窗外透入的明亮阳光,手指灵巧地穿针引线。
她大洞盘,小洞绣,裂缝连,将自己的女红技巧尽情发挥在这难得经手的精美料子上,并不时地对自己的成就报以微笑。
已经记不清补了多少个地方,等整件衣服缝补完后,日头往西移了一大截。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长衫,再用手搓去上头的尘垢。现在还没有衣服让他替换,只能先这样让他穿着。
她用手在衣服上丈量了一下,这个男人虽然很高,可是真的很瘦。他的肩膀远远不及铁大叔和屯子里那些男人的宽厚。
看来他四处流浪的生活过得很辛苦。
雁翎想着将衣服折迭好,放在熟睡的猛子身边。
看着他依然沉睡的面容,她忍不住用手指揉揉他总是聚在一起的眉峰,希望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忧愁。
「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你何不看开一点呢?」她喃喃地说着,轻轻揉压着那道浓重的聚眉,当看到它渐渐散开、平复时,不由得笑了。「这才对嘛。」
可就在这时,那双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她。
雁翎大惊,赶紧收回手,尴尬地说:「对、对不起,你醒了……我、我只是,只是……」她指指他的眉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谢谢妳!」彭峻猛开口打断了她。
其实他醒了一会儿了,可是他喜欢看她专心缝补时的神情,和时而忧愁时而欢笑的表情,喜欢听她的自言自语和她碰触他时所带给他的感受。
她的一举一动都令他深受感动。
当她将手指按压在他眉心告诉他要看开点时,他冲动地想告诉她,他需要她!这就是他猛然睁开眼睛的原因。
「谢、谢我?为什么?」雁翎大惑不解地看着他,没注意到他已经放开圈在自己腰上的手。
峻猛坐起身。「谢谢妳让我睡了好觉,谢谢妳帮我缝补衣裳。」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雁翎松了口气。但还是为他发现自己抚摸他而感到羞愧不已,她可从来没有这样碰触过异性,更何况这个男人昨晚才骂过她「不检点」!
于是她结结巴巴地在自己眉头上比划着说:「刚才,我没、没有不检点,只是看、看……见你这里皱眉,只是想……想让你不要忧愁,我不是故意……」
因羞愧而感到无地自容的她,看着他莫测高深的目光,更加难堪。
「妳没有不检点,我为昨晚说的话道歉。」彭峻猛开口了,他的话令雁翎不再那么羞愧。「我知道妳是想让我睡得更好,所以我谢谢妳。」
「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生气?」
彭峻猛笑了,这是他们见面以来,她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
「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生气,妳这么照顾我,我再生气还是人吗?」
雁翎松了口气,她的心不再慌张。她保证道:「太好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碰你。」
彭峻猛没说话,脸上的笑容却倏然消失。
可是刚获得解脱的雁翎没有注意到他瞬间变化的表情,她指着补好的长衫说:「快穿上吧,我要开门了,会冷的。」
彭峻猛看着被她缝补得近乎完美的衣服,心里对她更有了说不清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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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以后,他们之间的对话多了起来,相处也渐融洽。
雁翎得知他得了一种睡不着觉的怪病,十多来年一直深受其苦,可是在抱着她的时候,他却能睡得很安稳。
「真的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病?」看出他说这事时并不是在开玩笑,雁翎纳闷地问:「那……为什么是我?」
彭峻猛靠坐在兽皮上摇摇头,抓过一把席箕草说:「但愿我知道。」
连着两次搂着她得到安眠后,他已经确定雁翎就是能让他安睡的原因。虽不明白为何如此,但他决定不再放开她,他要带走她,让她永远待在自己身边!
可是,他要如何带走她并将她留在身边呢?
男人要一个女人,除了娶她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是他早已没有娶妻的资格了……纳妾?他能那样对待她吗?
留下来,永远待在她身边?虽然听起来很诱人,但是他有皇命在身,有职责要守。在这里,他只是一个匆匆过客,是绝对不能留下的。
那么,她愿意不计名分地跟他走吗?
这点他实在没有把握,但是他一定要带她走,无论用什么方法。
吃过晚饭,天早已黑了。
在彭峻猛坚持下,雁翎同意让他帮忙削剪席箕草,将坚硬的茎部和柔软的叶子分开,放入潮湿的木槽中。
他做起来比她更快,因为他根本不需用刀,两根指头比剪刀更灵活。
在他的帮助下,雁翎的编织成绩斐然。
看着墙上挂满的大大小小成品,她十分开心。
「你看我们配合得多好?有你帮忙我都不用跑来跑去了。」她兴奋地说着,将新编织好的箩筐一件件挂上墙。「等晾干后,我在上面画些图案,银花姊回来就可以拿去卖了。」
「妳要画什么?」彭峻猛用自做的拐杖撑着身子站起来,上了炕问。
雁翎想了想。「银花姊要飞禽,我就画鸟或者野鸭子吧。」
「过来这里。」当夜,等雁翎用草药水再次为他清洗伤口、换药,并收拾妥一切上炕后,彭峻猛对她说。
开始时雁翎摇摇头,但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又不忍拒绝。
「来吧,我只有抱着妳才能睡得着。」他坦率的语气带有恳求。
雁翎抗拒不了,默默地来到他身边说:「像昨晚一样搂着我的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