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指教吗?」应风笙一扬眉,大发慈悲地说:「那妳听好了。」
关韵茗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妳画的图,线条十分清晰,画功亦无可挑剔。」
应风笙这些赞赏的话,关韵茗早听过不知多少次了,但这一次,她却怔住了,只因他刚刚才叫她走,但下一刻,他却大赞她的图画得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十分了解应风笙的性格,但关韵茗现在才知道,应风笙是个谜样的男人,她别想可以轻易看穿他。
「既然这样--」关韵茗想开口。
「不过,也仅止于此。」凌厉的眼瞳对上她,一瞬间,后者有被石化的错觉。
仅止于此?
「什么意思?」关韵茗好不容易才回过神。
「简单一句--妳的设计图,没有灵魂、没有生命、没有风格、没有味道。」他字字铿锵地说。
「再美、再漂亮的图,没有个人风格,充其量,也只是一张美丽的图画。就如同小学生的图画,就算画得再美,也和专业的服装设计图没得比。」
「小学生的图画?」她睁圆杏眸,一脸不置信。「你是说,我画的设计图是小学生的图画?」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
「不!」应风笙摇一下头,俊帅的脸绽出一抹笑意,「说得再白点,妳的设计图,比小学生的图画还不如!」
这次,关韵茗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小学生画画时,图画中也会有他的个人风格,但妳的嘛,抱歉,我一点也看不到。」
关韵茗整张脸都白了。脑海只充斥着应风笙无情鄙弃的狠毒评语,胸口隐隐燃起不服气的火焰。
一直以来,她的身边充满了别人的赞美掌声与嘉许的目光,参加的比赛也都稳赢不输,从没拿过第二,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如他说的那么差?
「我没记错,妳在大学是修读服装设计的吧!我真好奇,一个人花了整整四年时间,怎么可能画出连小学生的图画也比不上的设计图?
关小姐,妳的大学学位是怎么拿来的?」不留半点余地的尖锐评语,一句接一句由应风笙的唇瓣逸出来。
关韵茗想反驳,但奈何整个脑海都像是被什么堵塞了一样,运转不了,双唇亦像是被什么黏住一样,开不了口。
「妳好像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对吗?」应风笙浅叹一声,「T大的水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怪不得人们都说,现在的大学生大部分都是草包。」
她水准低?她是草包?
她的作品一直倍受各方称赞,就算他眼光异常严格,评语最差也应该只是「普通」、「还好」而已吧?
草包?比小学生的图画还不如?她不信自己这么没料!
「请问,你在说什么?」她用充满愤怒的语气,咬牙切齿道。
「国语。关小姐,妳别跟我说,读了那么多年书,妳听不懂国语。还是,以妳的智商,听不明白我刚才的话?」
应风笙没有刻意嘲讽她的意思,只是他的字句合并起来,听在她耳里,却充满讽刺的味道。
今天,她本来是怀着兴奋雀跃、信心十足的心情来应征的,但她崇拜了七年的偶像,却把他俩原本该值得纪念的第一次亲手摧毁,并用再恶毒不过的话,彻底粉碎她建立已久的自信。
如果,这么刻薄的人是别人的话,她的怒火不会那么旺,偏偏这个恶意践踏她自信的人,却是她膜拜、仰慕了七年之久的偶像!这叫她情何以堪?
她忿忿不平地站起身,怒声质问:「如果,我的设计图真的这么糟糕,那请问伟大的应风笙先生,为什么肯接见我,浪费你宝贵的时间?」
假如,他这么看不起她的作品,那他为什么还要通知她来面试,让她以为自己有被录取的希望?
关韵茗脾气一向很好,终日笑脸迎人,很少对人凶,但这次,她真的被激怒了。
她明明是有才能的。家里摆放的奖杯、教过她的老师、她的朋友、视她为头号竞争对手的人……在在都可以为她作证的!
为什么他硬要跟大家持相反意见?他并没有理由这么做……
会不会他看她不顺眼?还是他根本见不得人家好?
她知道时尚界多的是坏心肠、阴险、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他们专以打击他人为乐……
难道,他就是那种混蛋?
思及此,一股对他的强烈失望顿时充盈心中。
闻言,应风笙一笑,「妳Send过来的设计图,比其他求职者的都来得美、来得细致,可是,无论看多久,我就是看不到妳的风格。妳设计这服装时的心情、感觉……我一概感受不到。如果有人问我,最糟糕的设计是什么?我会说,只要看妳的作品就知道了。」
本来,关韵茗已经够气的了,听罢应风笙的一席话,她的头顶更像是可以冒出白烟来。
对她的愤怒视若无睹,应风笙继续说:「服装设计不是画画图,剪剪布料,东拼拼,西贴贴这么简单、这么肤浅、这么低层次。
如果,妳的能力只有这种小学程度的话,我劝妳立即离场,不要浪费妳的青春,也不要碍着我的眼。妳的作品、妳的存在、妳自以为是的自信,都令我觉得妳在蔑视我的专业。」
关韵茗越听下去,脸色就越差,什么崇拜、雀跃、兴奋、欣赏……统统都消失不见。现在她脑海里,就只有冲天的怒火。
「如果你的话是对的,那不就是说,之前称赞过我的人、给予我奖项的人,都是错的?」关韵茗挑衅地说。
「没错。」应风笙不假思索地说。「他们都被妳华丽的表象骗倒了,没发现妳的作品除了美丽的假象之外,什么都没有,是连循环再造也不行的垃圾。」
再次领受他句句刺骨的辛辣批评,关韵茗顿时气得说不上话来。
垃圾!他说她的作品是垃圾!?
「叫妳来,其中一个原因是想看看,妳的其他作品是不是也一样没有灵魂。结果,不出我所料,妳的图只是虚有其表。妳--一点也配不上『服装设计师』这五个字。妳不适合当设计师,说得再白点,妳没有这个资格--这是我叫妳来,最想告诉妳的事。」
关韵茗紧咬下唇,瞪着应风笙的目光,彷佛想把可恶透顶的他,瞪出一个大窟窿来。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由你来决定!」她一字一句,彷如起誓一样地说:「应风笙,我会用铁一般的事实来告诉你,你今天这番话是彻底错误的!」
听完她这番激昂的宣言,他只是耸耸肩。
再狠瞪他一眼,关韵茗这才昂首阔步,离开这个她曾梦寐以求的办公室。
目送她离开,直至她的身影完全自他视线范围里消失,应风笙才轻叹一声。
他狠评过的人不计其数,批评过后,他都不会有一丝情绪波动,更不会有「如果他不是这样,那该有多好」的惋惜感。
然而今天,他却破天荒的有了这份惋惜的感觉。
整个人倚进真皮的大椅子中,应风笙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她遗留在他办公室的作品集。
扫过作品集,萦绕在他胸口的惋惜感,更加强烈了起来。
她有一双巧手,所以,画出来的设计图,很美;寄过来的衣服,剪裁亦十分细腻。可惜,她的作品没有灵魂,没有她独有的风格,没有韵味深长的意境。
没有灵魂、没有风格、没有意境,就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服装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