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好丢人!
“幸好是在饭店所属的游泳池拍照。”丁孟平从热气氤氲的浴室走出来,全身上下套了件浴袍,再也没有其他。他一边用浴巾擦着头发,一边用庆幸的口吻安慰道:“要是在那种大众游泳池,恐怕我就得湿着身子回家了。”
“对不起。”李远欣弯着腰,鞠躬致歉。
“你又不是故意的。纯属意外,纯属意外。”他大方地坐到椅子上,两手仍不停忙碌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可是我……”
“算了!”他挥挥手,“像我这种水中蛟龙,多下几次水也不会怎样。”不过被人踹下水倒是头一遭。
想来也好笑,他和她总是因为“踹”才得以亲近,而且似乎每次都是他遭殃。
难不成她真是他的克星?
“可是……”她无法释怀。
“好了,我没事就好了。拜托你别苦着脸,听人说生气和自责会死很多脑细胞的。坐下来陪我喝杯咖啡,算是陪罪好了。”他指指玻璃桌另一端的檀木椅。
“坐吧!”
李远欣乖乖地坐下。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沉默着。
“啊,对了!”他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我带了些东西要给你看。”
“给我看?什么东西?”她抬起头,一脸疑惑。
只见他神秘地笑笑,将浴巾丢在一旁,走到床边打开放在床上的器材箱,从中取出一叠东西。
“喏,你看。”他像个小孩炫耀自己的玩具似的,雀跃地笑了。 李远欣接过,翻开看了几眼,霎时她的双眸泛起同样的喜悦,惊奇地望着他。
“这是——”
丁孟平点点头,“这些是我舍不得刊出的珍藏品,难得的好风景,我也会忍不住私自收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
“好棒的照片!”她忍不住赞叹,“真的是好羡慕你那种恣意捕捉美景的快感,一定很棒,否则照片不会有如此的生命力。”这些照片比摄影集中的不知美上多少倍。
这个女人……他实在不知道该拿她的反应怎么办?前一秒钟是一张苦瓜脸;下一秒钟又神采奕奕地直盯他的作品看,浑然忘了方才发生的事;然后是喜欢他的作品却排斥他的人—老实说,这样的女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这张和‘沙漠之月’上第十八张照片是同一个地方,只不过角度不同对吧?”
丁孟平愣了下,“对。”她的观察真是出乎他意料的仔细,还有她的记忆力。
“也许将来中东能消除对女人的成见,那时我就能亲眼目睹那一片沙漠奇景。”她实在好想亲身感受那片神秘世界的真正风貌。
“和我一起去就不用等啦!”要那群跟骆驼同样顽固的中东男人改掉他们的民族性,那可比登蜀道还难。
“说得也对。好啊,我——”她突然惊觉自己失言,猛地住口。
霎时,好不容易和谐的气氛又僵住了,其中又渗透了些许暖昧。
这时她才注意到两个人同时待在一个饭店房间里有多么不合时宜,再加上他只穿了件浴袍……
“我、我先回去了。衣服……等一下就会送过来。”她拉开椅子转头就想走,但是手还未触及门把,整个人就被拉进宽厚的胸膛;嗅觉充斥着淡淡的香皂味,脸上的肌肤感受到他散发的热气。
“为什么一直躲我?”他环住她的腰部,收紧力道,让她贴着他。
“我没有必要躲你。”她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胸膛传出。
“有,你有。”他指控道,“你明明知道我们之间有变化,可是你却一个劲儿地逃避这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是名摄影师,我是杂志编辑,这有什么问题?”她推开他,气恼地瞪着挡在门前的他。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我还有工作要做,请你让开。”她绷紧了脸,冷冷地看着他,“丁先生,请让开。”
这个固执不通的女人!“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他今天非要她诚实面对他们之间的事不可。
“丁——”
“叫我孟平!”
“我和你什么事都没有,请你不要随意添加任何的暖昧。”
“什么事都没有吗?”
“是的,什么事也没有,你是鼎鼎大名的潇洒摄影师,而我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编辑,请你不要再开我玩笑了。”
“谁在开玩笑?”他气极,踏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自始至终我都是认真的,只有你—故意视而不见!”
“你——”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他的动作便把她要说的话吓回肚子里去。
他竟敢挑开她的发髻!
发髻一经挑弄,像是解开的麻花辫脱离交缠的符咒,松软地披散开来,秀丽的乌黑秀发,既柔且亮,成功地让她看起来更楚楚动人;纤细的身子任黑发遮盖,使她更显赢弱,像随风摇曳的含羞草。
“为什么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低哑的声音透着一股沮丧,传达不解的疑惑,“我那么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她不假思索便否决他的夙疑,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后悔不该回答他。
自从上回有同事骚扰过她之后,他就变得很……在意她,但是—这样的在意能持续多久?她没有姣好的外貌,也不解风情,更不懂得撒娇;而他—有众多女子梦寐以求的“三高”,人又体贴风趣,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
怎么教她相信处于极端的两人会有交集的可能?平凡的自己和终日流连在美好景致的他……
不不不!她摇头。他和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托住她摇晃不已的螓首,逼她看他,“告诉我,既然不是又为什么逃避着我,不肯承认?”他喜欢她,甚至是爱上她。不为什么,只因为她是他认识的女人中惟一会听他诉说旅游的种种,懂得他对摄影的热情,理解他对自然景致的热衷;
最重要的是,她不仅聆听,同时也与他同步调,陪他融人于狂热的风景痴迷之中,一同迷醉。
一个人独占全世界的美景固然值得喜悦,但身旁缺少一名知音实在教人觉得美中不足。
他想拥有她、带着她走遍世界,看她每当见到一处绝佳景致时两眼泛起光芒的模样;他想在每一个客宿他乡的夜晚,与她畅谈所见的异国奇俗;他想与她时时互相牵系在一起,走遍世界的各个角落……
然而,她却一直躲着他,藏在古板冷静的虚伪装扮里,始终不肯以真面目看他。
“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女人。”她强迫自己笑着一张脸,按捺心头涌起的酸楚;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竟然也……爱上他,就连说这种应酬话心都会隐隐揪痛。
但是她非得逼自己如此说不可,与其将来失去他,不如从未曾拥有过的好。
她怕,真的很怕。
“没有比你更适合我的女人。”他的大拇指轻轻滑过她的唇,笑看她苍白的双颊泛起红潮,唇瓣浮现艳红的色泽,这使她像个清纯却又诱惑人的女人。“我想带你一起旅行,到沙乌地阿拉伯看月亮、到阿尔卑斯山看雪景……”他说着,缓缓低下头,
迎向一直蛊惑他的双唇,如樱花般惹人娇怜的唇瓣。
她顿时迷失了,她的眼睛只看得见他的脸;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身体四肢百骸停止运作,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渐近的脸,近到他呼出的气息热辣辣地传递到她脸上,灼热难耐。
他的手……不停触摸她的唇……好烫、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