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以带姊姊回家吗?”
“不行,她受的打击太大了,导致她精神崩溃,然而,最大的打击来自于她的流产。她把全副的心力投注于腹中的胎儿,胎儿没了,她自责得非常厉害。一年的时间里她仍幻听到小孩的呼唤,责骂她不是好妈妈,没有保护他,所以她想寻死去陪伴她的小孩,绝不能让她拿到尖利的物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了。”沈蝶衣红着眼眶,她可以想像姊姊那痛苦的哀嚎,只求能和死去的胎儿相聚。
“到了,就是这里。”周贤民拍拍她的肩给予勇气、“沈采桦最近幻听的情形较少了,自虐的次数也比往常少很多,你安心地进去吧,她就像正常人一样。”
“谢谢你。”沈蝶衣感激地说道。
他示意护士为她打开门。
沈蝶衣迈着沉痛的步履进入病房内,终于,在房间窗台前看到睽违已久的身影,决采桦正趴在窗口看着花圃,蝴蝶的飞舞吸引她的目光。
沈蝶衣想哭,却又不得不忍住泪水,发热的眼眶令她难受,双手捂住嘴巴强咽下哭声,想用笑脸拥抱她最爱的姊姊。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姊,我回来了。”
熟悉的嗓音让沈采桦僵住了,午夜梦回她都听到她最疼爱的妹妹撒娇腻着她的嗓音,可是一回头张开眼,妹妹的踪影就消失了,她才想起妹妹在德国哩。现在才下午,她也没睡觉,为何会听见妹妹的声音呢?
“姊,不回头看看我吗?难道你不要我了。”沈蝶衣颤抖着发出声音。
沈采桦霍然回头一看,泪水迅速淹没双眸。“蝶衣,真的是你?”她颤巍巍地问,生怕是南柯一梦。
“是我,我学成归国了。”沈蝶衣任由重逢的泪水流下,投进姊姊的怀抱“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沈采桦抱紧沈蝶衣,“我天天盼望你早日回国,每天我都拿着你的照片端详,好怕你不要我。”在她封闭的世界里她仍然惴惴不安,生怕遗弃她的世界也会带走她最爱的妹妹。
“我永远爱你,怎会不要你呢?”沈蝶衣好心酸,一向精明能干的姊姊变得宛如迷失的小孩,上苍为何如此对待她呢?
第二章
傍晚时分,沈蝶衣向守卫领首,步出疗养院。她沿着坡道踽踽独行,心头沉甸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陪了姊姊整个下午,姊姊恍恍偬惚地诉说自己的婚姻,讲到流失胎儿时,姊姊激动地掐住她的手臂,整个人陷入疯狂状态,不知道已在无意中使她受伤。
安抚住她激动的情绪,姊姊又陷人空洞的冥想里,忽略她身旁的妹妹,直到许久后再度宛如正常人般清醒,才发现蝶衣两只手臂净是她的抓痕……
沈蝶衣回想下午的相处,再也隐忍不住泪水,为姊姊的不幸哀痛,她干脆蹲在路旁,掩脸哭泣。她实在无法坚强面对邃变的姊姊,她就像菟丝花般攀爬姊姊这棵大树依附着,如今……
她不愿邬建良夫妇看到她软弱的一面,因此她独自来探望姊姊,而事实证明她是个软弱、没有勇气的人,承受不了时,唯有用哭来逃避一切。
禹燕龙驾着吉普车前往安辉精神疗养院,这家疗养院是他外公开办,现在由他继承。
“咦?那女孩蹲在路旁干么?”
他脑海中迅速掠过几个问号、心想,莫非是追求他的女人所耍的花招,故意引起他的注意。但是,他的行踪没有人能掌握,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安辉幕后的老板。
他轻哼,不想理她,反正,最近他对女人失去兴趣,女人大都是贪婪的,一旦对她好点,就希冀得到他的人、霸占他全部的爱,烦死了。
他踩下油门加速越过路旁的她,当车子超过她五十公尺,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转动方向盘把车掉过头驶回方才减速的地方。
他停下车,懊恼自己反常的举动,用手指梳爬额前的刘海,自嘲自己以冷硬、铁石心肠出名,居然会为蹲在路旁的女孩浪费宝贵时间,天要下红雨了!
下车,他走近女孩身边,见她纤瘦的肩膀抖动不已,整张脸埋在双臂中。他揪见她雪白的手臂有明显的抓痕,令人怵目惊心,而且每一条抓痕都渗着血丝。
“秀,你受伤了吗?”他温声问道。
见她没有回答,没有耐心的他,冷笑着想掉头就走,不再搭理她。可是,他的心再次背叛意志,促使他半弯下腰,伸手去摇她的肩胛,“秀,你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他手掌的温热透过衣衫传到沈蝶衣的肌肤,她震了一下,缓缓抬起头,侧看肩膀上温热的手掌,顺着手掌向上望,她看见一张浓眉、五官分明帅气的男性脸庞。
后知后觉的她,瞪视眼前的陌生人,防备的神情表露无遗,“先生,有事吗?”她扫掉她肩上的大手,想要站起来,可是脚麻得差点站不起来。
她完全不晓得双眸因哭泣太久,而肿成核桃般大,脸色苍白的这副柔弱样子都落人禹燕龙的眸底。
“我问你怎么了?你却问我有事吗?”他觉得这情形还真好笑,“难不成我方才的问话你都没听到。”
沈蝶衣摇摇头,把落在颊边的发丝拨向耳后,掏出手帕擦拭脸上的泪痕,“对不起,我要走了。”她急忙想要离去。
“等一下,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院。”禹燕龙话一出口,自己也吓一跳,他心想,今天下午自己是哪条神经不对劲,变得如此鸡婆、好心肠,也许是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由想保护她吧。
沈蝶衣注视着手臂上的伤势,那皮肉之痛远不及心痛,“不用了,谢谢你。”她漠然道谢后,朝着公车站牌走去。
“奇怪的女孩。”禹燕龙点燃一根烟,睇睨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他莞尔一笑,自语道:“难得八百年才发一次好心,结果得了一个闭门羹。”他觉得那女孩挺有个性的。
他捻熄香烟,告诉自己,算了吧,他还有事要处理,可没空再去理那不相干的陌生女郎。
阮秋红站在沈家的门前叹息,蝶衣回国也过了两星期,可是这段日子蝶衣避不儿面,说是要想想未来的事,想通了自然就会去见她,可是快半个月了都没消息,她实在担忧蝶衣会想不开,于是她迳自跑来沈家。
阮秋红伸手按门钤,为好友的遭遇感到心痛。这种与债务为伍的日子很难熬,都是那个陈森郁王八羔子的错,她咒他不得好死。
门一开,沈蝶衣看见是好友阮秋红,心中原本的惶恐不安才退去,她害怕下楼开门,怕再面对那些来讨债的人。
他们的消息好灵通,她回到家的第二天就陆续有人打电话来讨债,说什么姊债妹还是天经地义的事,甚至还挖下狠话,若她不还钱就要给她好看。唉!还有人是登门要债……
“蝶衣,你看到我好像松了一口气,怎么了?”阮秋红仔细地瞧着她的神色她的眉宇间有着浓浓哀愁,这些哀愁进驻她眸底,她知道吗?“你消瘦许多,你知道吗?”阮秋红伸手抚着她明显消瘦的脸蛋。
“进来吧。”沈蝶衣握住她的手拉她进门,关上大门,“秋红,抱歉我不让你来的无理要求,我需要让自己去面临残酷的现实,不然,我不知如何存活。”
“我懂。”阮秋红留意到墙脚停放一辆脚踏车,“那辆脚踏车不是你高中时骑的那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