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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吟半晌,他突然爆出一阵大笑。

  几乎快笑得喘不过气了,还不忘指着谨晔的鼻子说:“天……天啊!你……一定不……不相信!”

  当表弟由一个不苟言笑的扑克脸被他老婆同化成这副德行,他就不再有任何事是不相信的。谨晔沉着脸,等柏羿文笑够了,自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柏羿文半喘着气,笑道:“这回你救到……的美女竟……然是……岳昊……日的新娘。”

  “岳昊日?!”谨晔愣了一下,随即变了脸色吼道:“那你还笑得出来!”

  岳昊日是柏羿文在哈佛修工商管理博士时认识的学长,外表看来很冷酷无情,但却是个面恶心善的人,时常见他和谨晔东奔西跑,各救各的“苦难同胞”,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救到同一个人。

  然而谨晔和柏羿文都很清楚,岳昊日专救有生命危险的人,此事更凸显出伶儿的处境十分危险。

  柏羿文收拾起笑闹的神情,正色道:“我认为忻伶儿与丰群企业的忻家关系十分密切。忻家一家三口的死一般认为并非简单的车祸,忻正丰和忻正辜两兄弟素来不合,但碍于家规不能分家,再加上他们近几个月为了土地开发的问题时有龃龉,忻正群极有可能铤而走险。不过车祸发生时,他人在法国,警方提不出有力证据,只得以交通意外结案。”

  “如果伶儿是忻家仅剩的继承人,那忻正群下一个目标就是……”谨晔的脸色突然一黯,“伶儿!”

  “没错!”

  “她必须跟我回美国!”

  “喂!你几岁?”伶儿侧眼斜瞄身旁和她并坐在病床上的左青梅,粗声问。

  看她的样子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她那副从容自得的模样实在令人看了很碍眼。伶儿已经非常努力摆出最冰冷的表情瞪她,要是识相点的人早摸摸鼻子走人了,结果左青梅不但不走,还愈靠愈近,两只大眼睛几乎是贴着她细致得看不见毛细孔的脸上瞧,一边还嘟嘟嚷嚷地不停说着:“哎,年轻真好!”活像她已经多大岁数了。

  “我叫青梅,左青梅,不叫“喂”,不然你叫我“左阿姨”也可以,反正我也都这一大把年纪了。”左青梅终于结束她的“皮肤研究”,有些感慨地说。

  “左阿姨?!你才几岁!”

  “二十六。”左青梅用手比了两个数字,“老得够格当你的爱情顾问了,你有没有心上人?我可以帮你出主意哦!”

  “爱情?!你相信那玩意儿?”伶儿不屑地冷笑数声。

  在她十七年的生命中,所见过的爱情纯粹是兽欲和占有欲所构成的欲念,忻正群所谓的爱情造成了她罪恶的生命,忻正丰眼中的爱情却容不下她这粒沙!

  “我相信!即使苦候了二十一年才得到他的回应!”

  “青梅,你又在怨我的迟钝啦!”柏羿文推门进来正巧听见话尾,连忙紧紧搂住娇妻,深怕一不小心她又跑了。

  左青梅靠着丈夫厚实的胸膛,满足地笑道:“我只是告诉她,真爱值得去追寻,永远不要放弃了爱情。”

  极有默契地,夫妻俩同时瞄了瞄谨晔,“顺便警告某人,依台湾刑法,诱拐未成年少女是要坐牢的。”

  “我没……”谨晔俊脸倏地涨红。

  夫妻俩根本不给他申诉的机会,一人拍头一人拍肩,语重心长地叮咛他:“克制一下,不要太急躁。”

  “你们在瞎扯什么!”

  不用人家赶,夫妻俩早闪到门外大笑去了,留下谨晔和伶儿两人对看。

  “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样”的。”谨晔结结巴巴地为那两人语意不清的话作辩解。

  伶儿完全没注意到谨晔说了什么,她望着门板望得出神。爱情也能是这样的吗?没有恨、没有伤害、没有怨怼,只有快乐和相互扶持,但真有这种爱情又如何。

  “没有人会爱一个罪恶的。”她苦涩地低喃。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圣洁而良善的,没有人是罪恶。”

  伶儿看向声音来源,只见谨晔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她。

  望着他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真眼眸,有一瞬间,伶儿几乎要忘了自己身上留着多么丑恶的血液,但仅仅是“几乎”,她记忆中无数的指控时时提醒她不可“忘本”,她的血液是罪恶的,而她,也是罪恶的。

  伶儿敛去所有表情,不再看谨晔,躺回病床上,“我累了,你请吧!”

  “你要吃什么东西?”谨晔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你在说什么?”伶儿不解地问。

  “你不是叫我请客?”

  “我哪有叫你请客?”伶儿更是迷惑了。

  “可是你明明说“你请吧”!”

  伶儿连气都不知道该如何发,她没好气地说:“我说“你请吧”的意思是叫你滚!”

  “喔!”谨晔似是明白地点点头,却没离开的打算。

  “懂还不滚!”伶儿翻翻白眼,他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不喜欢用滚的,那姿势对脊椎骨不太好。”

  我的天!这家伙的脑袋是什么构成的?豆腐渣吗?

  “算了,随便你要留、要走,别吵我就好了。”伶儿累得没力气多说,沉重的眼皮早已经抵抗不了睡魔的诱惑,慢慢阖上。

  其实这家伙留下来也不错。伶儿半眯着眼,模模糊糊地看着他仿佛发散着圣洁光辉的脸庞,有天使在她身旁,应该不会再作恶梦了……

  谨晔无奈地低头看着将他的大腿当成枕头,还睡得挺香甜的伶儿。

  又倔强又脆弱的小女孩,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轻柔地抚顺着她一头及肩的长发,忽地抿嘴浅笑,有些讶异于自己的念头。

  小伶儿啊!我竟想把你捧在手心里呵护一辈子。

  “郭先生还没来。”妈妈级的护士含笑地对趴在窗口上左右张望的伶儿说。

  伶儿悻悻地缩回头,死不认帐地咕哝道:“我又不是在等他,他来不来干我什么事?”

  护士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这孩子初来的那几天活像只小刺猬,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虽然个性还是很烈,常常冷着一张脸半天不吭声,不过本性倒不坏。

  伶儿撑着下巴,眼光不时往门口飘。他早该到的,住院一个多礼拜以来,他每天都准时八点到医院“烦”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晚还没来的情形。怕是腻了吧!开始觉得只会冷言相向的她乏味无趣了,所以就像对待一只失宠的宠物,任由她自生自灭。她应该开心的,终于可以不再听他连篇的废话,也不必被他短路的举止弄得哭笑不得,但心中那阵空虚感又是因何而生?

  “手伸出来,打针了。”护士轻拍她的头,唤回她游离的思绪。真不晓得她的父母是怎么待她的,不过十七岁,正是对生活充满了幻想的年纪,但她却对周遭一切的人事物全都死心绝望了。

  伶儿回神看见护士手中大号的营养针,头皮便一阵发麻,她宁愿被刀砍,也不想让那根又细又尖的东西刺进她皮肤里,下意识地她不断往墙角缩去。

  “原来你怕打针啊!”护士的口气摆明了在激她。

  “谁……谁怕那根小东西?”伶儿逞强地说,吸了几口气,十分勇敢地把手伸出去。

  “这才对嘛!”

  伶儿强忍住针刺进皮肤里的恶心感,别过脸去,不看护士那一脸计谋得逞的笑容。

  他真的不来了吗?伶儿望着房门,心中有一股好强烈的失落感。

  “别胡思乱想,郭先生等会儿就来,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护士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安抚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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