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古式挂钟早敲过了十二下,伶儿几乎想放弃等待,眼皮已经重得不听使唤,不行!她强睁起惺忪睡眼,但眼皮却像是不断上铅块般,愈来愈……
看到沙发上蜷卧瘦弱的身影,一股强烈的罪恶感无法克制地由谨晔心底涌出,他知道自己不该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但是堆积如山的公事又不能搁下不管,或许正如伶儿所说的,他真有职业倦怠了。
他拨拨伶儿额前垂落的发丝,俯身抱起她,即使如此细微的骚动还是惊扰了伶儿敏锐的知觉,她眨眨双眼,有些疑惑自己的视线为何如此贴近谨晔的下颚。
“我吵醒你了?”
伶儿伸手轻抚他的脸,怀疑自己在作梦,但手心传来的热度却是如此真实,她抽回手,摆摆悬空的脚,终于不太自在地发现自己目前的姿势正离地三尺。
“你会让我摔下去吗?”她揣测着这个高度摔下去可能很痛。
“基本上不会,只要你不乱动。”他嘴角微扬,发现自己挺喜欢逗她的。
伶儿连忙勾住他的脖子。从高处摔下来,她不是没经验,不过以她灵敏的运动神经,绝对都是双脚着地,足以获得奥运金牌的优美降落,这种以臀部着地的方式她还没试过,也没兴趣尝试。
“别担心,如果你摔下去,我定给你当垫背的。”
她瞄他一眼,第一次发现他的笑容也有点邪邪的,不太能够信任,而且这位子还挺舒服的,她决定继续窝在这儿。
“到你的床上了,可以放手了。”谨晔低头对怀里躺得正舒服的小人儿说。
伶儿回他一脸坚毅不为所动。
“你哟!”一声轻斥包含了无限宠溺与呵护。
谨晔倾身将伶儿平放在床上,靖蜓点水似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晚安吻,起身正要离开。
“你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伶儿在他起身前猛地一拉他的领带。
幸好谨晔早有准备,在再次发生意外事件之前及时撑住自己的身体。
哎,可惜!伶儿懊恼地望着只离自己不到一吋的薄唇兴叹。
他应该抽身,但目光却胶着在近在咫尺之间的红唇上丝毫无法动弹,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两人视线交缠,静谧的气氛中只有浓浊的喘息声在流动,眼神如醉迷离了两人的面孔,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促使彼此不断贴近……
“呀!”谨晔猛力一咬下唇,打破两人相互牵引的魔力,抽身背对伶儿坐在床沿。
天!他差点做了什么!他闭上眼,大口大口吸进氧气藉以平稳自己紊乱的心跳和呼吸。
哎!又差一点点!伶儿瞪着粉红色的天花板,掩不住心中惆怅。
“伶儿!”谨晔依旧背对她,不稳的呼吸已稍微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赧然,“你不是有事要对我说?”
“郭妈妈下午来过,说入学的事办好了,明天去上课。”伶儿口气中明显地表现出兴趣缺缺。
“伶儿──”
听见这声迟疑,伶儿对他接下来的话大概猜出七八分了,不外乎是“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
果然!她真该为自己聪明的脚指头喝采!可是她对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尽管这早已是预料中之事,失望感还是深深笼罩在心头,挥也挥不去。
“明天的工作太多,我走不开,不过我会请妈咪带你去报到。”
“无所谓。”伶儿将双手枕在头下,撇撇嘴道,一丝苦涩却不请自来地徘徊在心中。
“我真的很抱歉。”谨晔歉然地望着她,“早点儿睡,明天要开始上学了。”
他起身关上床头灯,走到房门口。
“你知道吗?”伶儿不经意地出声。
“知道什么?”
“抱歉说太多次会变得很廉价。”
谨晔在黑暗中点点头,他了解她话中的意思,却无法作出任何承诺。因为做不到的承诺会更伤她的心,以他忙碌的程度,任何承诺都可能有变数。
“晚安,伶儿。”
“晚安,谨晔。”伶儿对着已掩上的门板低语。
第一次说出他的名字,心底有些细细小小的骚动,她反覆咀嚼着这两个字:谨晔!她真的想──独占他一辈子!
第四章
“郭先生,既然我们两家公司有长期合作的打算,我想我们先生小姐的称呼来称呼去不免太过见外,如果你不介意,我就直接叫你谨晔,你叫我妮妮就可以了。”在小提琴乐声悠扬的高级餐厅里,吕娇妮故作娇柔的甜甜软语无疑具有“开肠整胃”的神奇效果。
谨晔强忍住满身鸡皮疙瘩,露出商场上惯有的客套笑容,有礼地对身着大红低胸紧身洋装的吕娇妮说:“当然不介意。”
若不是因为吕娇妮所带来的生意能帮公司里的人多发几个月的年终奖金,他绝不会接受这次约会,更不用心神不宁地频频看表。打从一大早出门,一股不祥的预感就一直在他心头绕,但早已排定的会议不好变更,且塞得满满的行程表根本由不得他作任何变动,所以他只好派人时时跟在伶儿身旁,以防有事情发生。
可是,心里的不安却愈来愈明显。
“谨晔!谨晔!”吕娇妮将十指涂满鲜红蔻丹的双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有些埋怨他的不专心。
“对不起。”他依旧十分客气地为自己的分心道歉,心里却怀疑起这次约会的必要性。
公司缺钱吗?现在的盈余够发给每位员工五个月的年终奖金,还可以捐三四百万美金给慈善机关,应该不缺钱。他缺钱吗?瑞士银行的户头里还有一千万英镑的存款,暂时也花不完。那他为什么在这里很虚伪地露出一脸假笑,还把伶儿一个人丢在家里?!
“谨晔,你认识窗外那个男人吗?他从刚刚就一直对你挤眉弄眼,要不要我找经理把他赶走?”吕娇妮的话正好制止谨晔起身回家的冲动。
他顺着吕娇妮手指的方向望去。
高翔!他不是应该跟着伶儿吗?难道伶儿出事了?!
“对不起,失陪一下。”谨晔欠了个身,急忙跑出餐厅。
“伶儿呢?”谨晔努力控制住心中的担忧,伶儿不可能出事的。
“哦,老大,你那妞儿好悍,一个人干掉三个X帮的大汉,三个都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喔!”高翔语带钦佩,一脸的崇拜,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生打起架来比男生还狠,招招皆中要害。
“你让伶儿一个人打三个?!”谨晔无法置信地扬高音量。
“我本来要帮忙的,可是才几分钟三个就全挂了,我根本插不上手。”高翔怯怯地低声嗫嚅道。
他第一次觉得号称“圣人”的老板生气的样子还真骇人,光是听见那妞儿一个打三个就气成这样,待会儿听完那件事,恐怕不把他剥皮做灯笼才怪!
“那伶儿现在人呢?送她回去了?”谨晔语气又回复正常的口吻,他不责怪已发生的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责怪他也没有用,况且以伶儿的性子,高翔若插手帮忙,她可能连他也照打不误。
在高翔看来,这毋宁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重重咽下不断涌上喉咙的酸水,僵硬地摇摇头,“她不在你家。”
“你送她去医院了?”
“不是,她在……”高翔垂下头,往身后远方灯火通明处一指,“她在X帮的飙车场里。”
X帮严格说起来不算是穷凶恶极的帮派,顶多是打架闹事而已,还不曾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虽说是如此,帮派里总难免会有几个比较激进的危险分子,偏偏伶儿惹上的就是这类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