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身形倏闪,已欺身而上。瞬间七七四十九掌朝梦无痕攻去。
掌势如雨,整个营帐仿佛都被笼罩在掌影中。凌厉的掌风卷起帐中器什,只听劈里啪啦一阵响,门外亲卫听得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看到帐内情形,大惊地喝道,“有刺客,护驾。”
顿时脚步纷沓,片刻间火光幢幢,数百兵士已将大帐围的严严实实。
仿佛看不见那雷霆万钧的掌势,梦无痕抬手,依然是一根手指,疾点段易影侧腕。
手腕乍翻,避开梦无痕的手指,段易影的目中忽然闪过一丝异色,身形一动,竟生生朝梦无痕撞去。
他这般动作,背部空门完全大开,竟似故意以命门诸穴迎向对方指风。
梦无痕不由大惊,毕竟师兄弟一场,他如何真会伤了段易影的性命。不由暗一咬牙,硬生生地收回指力。内力反噬之下,喉头一甜,呛出一口鲜血。
变故便在一瞬。
段易影扬袖,剑光乍现,疾电般向朱棣刺去。
这是他用性命做赌,换得的唯一机会。他明白,若是这次一击不中,只怕再也杀不了朱棣。
“住手——”梦无痕惊喝,欲救已是不及。
只听“哧”一声,剑锋入肉,血光乍现。
望着透肩而过的剑锋,慕容华衣皱了皱眉,对段易影道,“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用剑。”
只不过,这一剑虽快,若不是中了迷香武功尽失,即便是拖了个燕王朱棣,她也是能全身而退的。现下虽是救了朱棣,却累得自己受了皮肉之苦。
“你闹够了没有?”衣袖下的手掌紧紧握起,梦无痕面沈如水,冷冷望着段易影。
方才被慕容华衣一掌推开的朱棣,此时惊魂未定地缓过神来,在侍卫的护持下,微带不解地望着她,道,“你救了孤王一命。”
在他心里,慕容华衣只是个杀手,笑靥如花,却又冷心冷情,既然背叛了自己,又怎会拼了流血受伤,相救于他。
“五千两。”苍白着脸,慕容华衣嫣然一笑,伸出手指晃了晃。
“什么意思?”朱棣一愣。
“王爷家大业大,该不会赖了奴家这五千两救命银子吧。”目光流转,慕容华衣柔软地道。
望着她惨白的脸色,朱棣心中一动,道,“这是自然。”
“大同钱庄的银票。”慕容华衣提醒道。
“知道了。”朱棣无奈道。
段易影握着剑柄,凝眉敛目,忽而抽剑而出。
慕容华衣闷哼一声,用手按住汩汩流血的肩胛,却忽觉颈上一凉,抬眸望去,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哎哟,这算演的哪出呀。”目光在段易影面上掠过,慕容华衣说得委屈。
“你待如何?”望着那纤白指缝中不断溢出的鲜血,梦无痕强忍心忧地问道。
“你可听说过以命易命?”段易影冷冷地道。
“什么意思。”心头隐隐地泛冷,梦无痕望着他道。
“很简单。”段易影冷笑地直视他,道,“用朱棣的性命,来换你的女人。”
“段、易、影。”闭了闭眼,梦无痕一字一字地道,“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
眼前这人,当真是他看着长大的师弟?他一番苦心,竟是教导出这样逆伦悖德之辈。
剑锋微微下压,一道细细的血痕浮现在莹白如玉的颈项,段易影冷冷地道,“杀了朱棣,我自然放了她。”
眸中乍现痛苦之色,梦无痕道,“我若是不肯呢?”
“她对你一番情意,你就是这样回报的?”段易影哼了一声,道,“你心底恨我忘恩负义,事到临头,你又能做到恩义两全?”
“段易影啊段易影,你怎么那么傻呢。” 润了润唇瓣,慕容华衣叹了口气,接道,“你看你师兄哪点像痴情种子?天下成千上万的美人,我又算得了什么。”
她酸酸的说了一句,状似无限幽怨地看了梦无痕一眼。
“华衣——”梦无痕怔了怔,哭笑不得地朝她望去。
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还不忘损他几句。
“放了她,孤王放你离去。”那边,朱棣沉沉地开口。
段易影一声嗤笑,“我若真要离去,还要你放吗?”
压了压剑锋,回眸对梦无痕道,“你怎么说?”
“你还是问问我怎么说吧?”慕容华衣微一仰头,避过剑锋,同时一肘子朝段易影肋下撞去。
段易影做梦也想不到本该在碧螺草的作用下,功力尽失的慕容华衣,竟似恢复了武功,忽然向自己出手。
与此同时,梦无痕已掠至他背后,右手中指毫不迟疑地朝他肩井穴点去。
先机已失,段易影暗一咬牙,出手如电,扣住慕容华衣脉门。这样一来,身形却不可避免地慢了一慢。
一慢之下,梦无痕指风疾射。
段易影避无可避,只觉一阵尖锐的刺痛,指风穿肩而过,鲜血迸溅。
燕王一名近侍趁机而上,当胸一剑朝段易影刺去。
梦无痕救人心切,不再心软,指风疾点,笼罩段易影周身大穴。
受伤之下,段易影一阵晕眩,全力之下避开数道指风,却再也避不开近侍的一剑。
身体微侧,避开心口要害,剑锋从右肋掠过,带起一片血光,段易影疾退,长剑脱手而出,只听一声惨叫,那近侍就着剑势倒退数步,竟被生生钉在帐壁之上。
燕王麾下兵士悄声无息地逼了上来,形成包围之势。
段易影吸了口气,袍袖一扬,只听“哧”一声轻响,浓烟乍现。
“保护王爷。”众人不知底细,纷纷屏息。
浓烟一起,梦无痕眉峰紧蹙,掌风掠过,已在大帐一侧扫开个偌大的缺口,疾道,“速速退出中帐。”
这烟雾乃是“风烟俱静”,天涯谷的独门药物。平时虽不致命,然而在人多的密闭之处,却可轻易令人窒息而亡。
燕王近身侍卫匆忙用茶水弄湿了布巾,掩住燕王口鼻,护着他出了大帐。
待到一干人等撤离了大帐,惊魂初定之下,段易影早已趁着混乱,挟着慕容华衣鸿飞冥冥。
“给我细细地搜,务必将人给孤王救下来。”朱棣厉声吩咐道。
“是,王爷。”
近侍得令,立刻调拨兵马,匆匆出营而去。
迷离的夜色中,梦无痕踏出一步,望着地上暗红的血迹,暗自一叹。
“无痕——?”行至他身边,朱棣道,“你这是前往何处?”
话说出口,才忽然意识到多此一问。此时梦无痕离开,自是寻找慕容华衣去了。于是改口问道,“可会再回来?”
梦无痕回眸,淡淡一笑,“三日之内,必当前来拜谒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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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破庙之中,柴薪伴着火星子,劈啪作响。
慕容华衣斜靠在墙角,觉得人生的际遇实在很有意思。
前几日,她还住在觉念寺干干净净的禅房里,喝着小沙弥泡的,香气四溢的茶。没想到现在却靠在这蛛网密布的破庙里,又累又饿地瞪着一堆篝火发楞。
段易影将她挟持到这里后,既没有捆她,也没有点她穴道,只将她独个儿晾在一旁,就再也不管了。
于是慕容华衣就着火光,在肩膀伤处撒了伤药,草草裹了。伤口的刺痛令她猛地抽了口气,忍不住朝段易影瞪了一眼。
然而一瞪之下,却发现威震天下的天涯谷少主,声名远播的旭日少君,如今的样子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面色煞白,肋下剑伤处湿了一大片,好在他惯穿黑袍,是以并没有血淋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