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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页

 

  英问:“我们可以帮你做什么?”

  “你俩相处融洽,请问有什么秘诀,还有,如何说服双方父母?”

  扬头一个笑起来,“你误会我俩的关系了。”

  年轻人羡慕,“你们已经结婚?”

  英指一指扬,“我们是兄妹。”

  年轻人张大嘴错愕无比,“嗄?”

  英对着陌生人反而十分坦诚自然:“我们二人是领养儿。”

  “啊,原来如此。”他仍然惊讶。

  扬忽然感慨,“我明白你的感受,保守的华裔对黑人有真正恐惧,我曾听见两个太太吵架,一个向另外那个下咒语:‘你女儿会嫁黑人!’那个一听,即时哭出来。”

  邻座年轻人无比沮丧。

  英安慰他:“慢慢来,不急。”

  扬却说:“他们叫我黑鬼,认为我刚自猿猴进化不久。”

  英瞪了兄弟一眼。

  飞机要着陆了。

  取行李时已不见那悲哀年轻华裔的影踪。

  他们到酒店与妈妈会合。

  在大堂镜子里,英看到她与兄弟站在一起,一黄一黑,相映成趣,他比她高一个头,高大硕健,她体态纤细,是个极端。

  电视台曾经动他们脑筋,想说一说他们的故事,籍以带出领养制度的利弊,但被林茜一口拒绝。

  这时扬忽然说:“妈妈来了。”

  金发蓝眼的林茜穿着淡黄色套装,煞是好看。

  他们三母子拥抱一下。

  林茜像是有点累,“我先打个中觉,晚上一起去筹款晚会。”

  可是随即又有人叫了她去不知商量什么。

  林茜百忙中转身丢下一句:“英与扬,六时正在这面镜子前等。”

  扬看看时间,“我去探访朋友。”

  英说:“我到房间去眠一眠。”

  妈妈十分体贴,知道他俩并非亲兄妹,为免尴尬,总是订套房。

  连日劳累,英碰到床也就睡着了。

  梦中时间空间有点糊涂,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听得有人叫她:“小英,小英”,她四处寻找声音来源,不得要领,感觉惆怅。

  电话铃响,是林茜叫她准备,这时,扬也上来了。

  他们准备好道具服装,又互相化妆,嘻嘻哈哈,浑忘心事。

  兄妹披上斗蓬,到大堂找妈妈。

  有人在他们肩上拍了一下,“我的影子不见了,你俩见过没有?一起出发去永不地吧。”

  正是林茜妈作小飞侠打扮。

  三人拥作一团到舞会去。

  英看到许多在报章杂志上见过的面孔。

  她觉得很有趣,一边喝香槟,一边四处浏览。

  一位相貌端正作乡村姑娘打扮的女士问她:“香槟还好吗?”

  英赞道:“美味极伦,将来我赚到薪酬,一定全部拿来买克鲁格香槟。”

  那位女士笑逐颜开:“我是嘉洛莲克鲁格,酒厂的第三代传人。”

  “呵,你好。”

  “这位小姐,你喜欢哪一个年份,八九年可合口味?抑或是混合香槟、粉红香槟,甜还是干?”

  小英十分豪爽,“管它呢,只要是克鲁格。”

  女士开心无比,童言无忌,童言至真,她笑说:“‘管它呢,只要是克鲁格’,这句是绝佳宣传句。”

  她走开了。

  英抬头找扬,她穿的束腰叫她透不过气来,她想换件衣服。

  有人在她背后说:“你在这里。”

  英转过去。

  她看到另一个小飞侠。

  原来舞会里有好几个小飞侠。

  英微笑问:“你也不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笑,“十分彷徨。”

  英安慰他:“或许它会来找你呢。”

  那男子笑,“说得真好。”

  英问他:“为什么扮彼得潘?”

  “我妻子的主意,她扮云蒂。”

  那边有人叫他。

  “对了,”他给英一张卡片,“你家电脑有什么事,找我们好了。”

  “谢谢你,不过,我们一直有电脑保养呢。”

  那男子笑笑走开,去找他的影子。

  扬出现了,“那人是谁?”

  “他说电脑有事可以找他。”英把卡片给扬看。

  扬一看,眼都傻了,“是BG。”

  呵,今晚各式各样的贵宾都有。

  英说:“自助餐桌上有寿司,来,我们去挑一些。”

  “最好趁竞选人演说之前溜走。”

  “对,我俩只为吃而来。”

  可惜衣服太窄,吃得不多。

  就在这个时候,场地另一角起了一阵骚动。

  英似有预感:“什么事?”她不安。

  扬去查问。

  ——“一个小飞侠晕倒在地,已叫了救护车。”

  英与扬此惊非同小可,扔下杯碟,立刻抢过去看个究竟。

  英还默默念着:是另一个小飞侠就好了,黑心无妨,只要妈妈无恙。

  可是躺在地上的分明是林茜。

  扬急忙把她双腿抬高,在她耳边叫:“妈,醒醒,醒醒。”

  有人过来说:“我是医生,请让开。”

  他蹲下替失却知觉的林茜诊治,扶起她,把她靠在椅子上。

  小英急问:“可是空气欠佳?”

  那名医生脸色凝重。

  片刻,救护车来了,把林茜用担架抬出,她仍然半昏迷,不能言语。

  英与扬跟着救护车到西奈山医院急救室。

  扬一直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急救人员抹掉林茜化妆,在医院强烈光线下,英看到妈妈脸上皮肉松弛,挂在耳边,真是个中年人了。

  英伤感,伏到妈妈身边。

  林茜缓缓苏醒,“发生什么事?唉,真煞风景,我一定是忙昏了,孩子们,我们回家去吧,这里是美国,医药费会把你吓死。”

  当值医生按住她,“你得留院观察。我们有几个检查要做。”

  林茜说:“我有工作在身。”

  医生怒问:“死人有什么工作?”

  兄妹知道事情严重,噤若寒蝉。

  医生同他俩说:“你们先回去。”

  他们吻别林茜妈。

  回到酒店,英脱下束腰,才发觉腰身已被勒起一条条瘀青紫血痕,做艳女真不容易。

  她换上棉衫卡其裤,又打算出门。

  扬问:“去医院?”

  英点头。

  “我们一起。”

  兄妹齐心,洗把脸再度出门。

  医生又一次看到他们,倒也感动,吩咐他们:“到候诊室看杂志喝咖啡吧。”

  他俩一直等到凌晨,两人分别在沙发上盹了一会。

  只见另外一位医生出来,“安德信家人在哪里?”

  扬跳起来。

  医生介绍自己:“我姓区,我们替林茜检查过,她的肝脏有毛病,已达衰竭地步。”

  英只会睁大双眼,不懂回应。

  扬大惊,“她一直健康,怎么可能。”

  “她的肝脏不妥,起码已有三五年历史。”

  扬起疑,“慢着,我虽不懂医学,也知道凡是体内器官有事,第一个反应是痛不可当。”

  区医生心平气和,“说得好,可是林茜承认长期服用可典镇痛剂,那是吗啡,不知哪位庸医任意给她处方毒药,掩瞒真正病情,直至今日,那人应该枪毙。”

  扬急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区医生回答:“做肝脏移植手术,越快越好。”

  扬居然松口气,“区医生,我愿捐出肝脏。”

  区医生微笑,“合用机会甚微,先得检查。”

  扬焦急:“还等什么?”

  英这时也说:“我也参加验血。”

  区医生点头,“你们很好,你俩跟看护去检验。”

  区医生随后给他们看样板:“这是正常健康肝脏,粉红柔软,那是坏肝脏,又黑又硬。”

  两者质地颜色无一相似,叫英想起华人骂人黑心黑肺。

  “林茜长期烟酒,休息不足,又欠运动,犯足大忌。”

  英低声说:“肝脏是重要器官吧。”

  “肝叫存活者,liver,没有它,活不了。”

  医生讲得再明白没有。

  兄妹看到林茜妈,不禁伏在她腿上。

  林茜疲倦地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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