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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英笑:“在祖家,你远在十五岁已被嫁出去,此刻已是七子之母,天天在蓬遮普打柴煮饭。”

  蜜蜜不甘受辱,“阁下呢,”她瞪眼,“你是女胎,在贵国恐怕已被人丢往孤儿院。”

  一出口就后悔,真是乌鸦嘴,英可不就是在孤儿院长大,蜜蜜立刻掌自己的嘴,“对不起,对不起。”

  英只是笑,一点也不恼。

  片刻蜜蜜说:“我在写唐氏综合症儿童眼中世界。”

  “加油。”

  “会否是陈腔滥调?”

  已到课室门口,听到上课铃,话题就此打住。

  出乎意料,英在课室仍能维持百分之七十的注意力。

  下课,她先回家吃点心。

  璜妮达说:“特别把家搬到这一区,就是为方便你们读书。”

  “璜妮达,你在我们家多久了?”

  “扬来时,我已做了一年,我一直跟着你妈,由她替我办入籍手续,除非她叫我走,否则,我会替你们带孩子。”

  “我婴儿时可乖?”

  “绝不,老是哭,除非紧紧搂在怀中,否则一直惊哭,我们三个大人轮更抱着你。”

  “不觉讨厌?”

  “你妈妈说:要多疼小英一点,她好似有不愉快记忆。”

  “扬呢?”

  “吃饱就睡,睡醒再吃,没话说。”

  “璜妮达你可知我们来自何处?”

  老好璜妮达的答案再简单没有:“耶稣那里。”

  “是,你说得对。”

  璜妮达说:“放心,你爸妈会无恙。”

  “我也认为如此。”

  吃饱了英到医院去。

  一楼是急症室,二楼是老人护理,三楼是产房,四楼手术室……

  每个人至少来两次。

  医院是最多血泪的地方。

  人类也算得能干,这样可怕的所在竟打理得整洁舒敞,充满微笑。

  英看到他俩在下棋。

  彼得被林茜杀得片甲不留。

  彼得叹口气,“林茜,你什么都好,可惜不懂做妻子。”

  “你什么都好,就是怕女人强过你。”

  “这是我俩离婚的原因吧。”

  林茜答:“多年前的决定,提来做什么。”

  “这次大病,你可有觉悟,可觉生命可贵,不应浪费?”

  林茜点头,“病愈后我将加倍努力工作,我不会辜负你的牺牲。”

  彼得啼笑皆非,“我还以为你有顿悟:呵该停下来嗅一下玫瑰花香,找个人陪着游山玩水……”

  林茜大笑。

  英在门口咳嗽一声。

  “英,进来,你爸说我至死不悟呢。”

  英低声说:“我看过报告,肝脏移植一般并发症比率是百分之三十左右。”

  彼得笑说:“不怕,我不烟不酒,天天跑步,最健康不过,反过来说,你妈若捐肝给我,我可不敢接受。”

  看护进来听见说:“你们一家真正乐观。”

  “手术将如期进行?”

  “现在已开始禁食及服药。”

  米医生推门进来。

  他带来手提电脑,打开了给安德信夫妇观看。

  “这是活肝移植手术经过。”

  “咦,用机械手术臂。”

  “是,取出时用机械,彼得,你腹腔只有两个一吋长伤口,一周可以出院,林茜,你那边用人手做工作,需休息两星期。”

  扬问:“为什么妈不可用机械帮忙?”

  “缝入肝脏手术比切除更为精细。”

  还是人手好。

  “手术并无太大风险,希望不会排斥。”

  医生出去,他们一家静静看着手术实录,只见手术后病人鲜龙活跳。

  林茜叹口气,“此刻我反而心安理得,累了好几年,不敢说话,怕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原来是器官有病。”

  彼得说:“林茜,累了就退休。”

  “我幼时家贫,珍惜一切机会:读书、就业、婚姻……总是忍耐支撑到最后一刻,不想轻易放弃,我们这一代的危机意识比英他们重。”

  彼得说:“你已颇有节蓄。”

  林茜不与他争辩。

  影片结束,字幕打出来,看到是发现电视台制作,大家都笑了。

  片刻奥都公来了。

  彼得让他观看手术过程,又去买了咖啡招待。

  扬向英使一个眼色,两人向父母告辞。

  “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来陪我们。”

  “医生说明早八时开始手术,历时约四小时。”

  扬说:“我有点紧张,不如去打网球。”

  英取笑他:“你不是在战壕中也睡得着?”

  “这次不一样。”

  他咧开雪白整齐牙齿,“看到没有?我自小一口怪兽牙,由妈带到牙医处逐一箍好,足足做了五年,单是这副假值三万元,爱心耐心未算在内,林茜是我最敬爱人物。”

  英抢着说:“我也是。”

  扬叹口气:“好人好报。”

  兄妹紧紧握住四只手。

  扬的手大如小扇子,把妹妹的手拢在其中。

  虽是混血,他的皮肤仍然深棕色。

  英问:“我们究竟来自何处?”

  “肯定不是一个家庭,大多数是单身母亲。”

  “她有无想念我们的时候?”

  扬答:“每一天。”

  “那为什么送走我们?”

  “那是她当时唯一可做的事。”

  英又问:“之后又为何不来找回我们?”

  扬说:“嘘——”

  英把头紧紧靠在他胸膛上,不再言语。

  随后,扬去了打球。

  在球场上他像一只敏捷猎豹,靠那活生生精力击败对手。

  英回家收拾书房。

  璜妮达告诉她:“有人找你。”

  “是蜜蜜吗?”

  “不是简小姐,是那位唐先生。”

  “不不不。”小英怕了,双手乱摇。

  “他一直坐在门口等。”

  “通知派出所赶他走。”

  “这——”

  “璜妮达,快去,否则,派你把他的心挖出来。”

  璜妮达只得说:“我去。”

  打开门,据实把话告诉唐先生。

  英亲手致电警署,不久,警车前来,与他说了几句话,他不得不走。

  警察又与英谈了一会,做了记录。

  刚巧刘惠言来访,讶异问:“什么事?”

  警察以为是同一人,跳起来,“又是你?”

  英分辨:“不不,不是他,刚才那个姓唐。”

  警察看仔细了,“是,对不起,这一位戴眼镜。”他敲敲头。

  在外国人眼中,华人几乎样子个个差不多。

  不过,这一次也不能尽怪他们,小唐小刘的性格的确不明显。

  小刘又问:“什么事?”

  英答:“没什么事,你有何贵干?”

  “我有两张舞台剧‘制片家’票子,我们到纽约去,早去晚归。”

  “家母明早做手术,我走不开。”

  小刘呆住,“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

  “你可以回家,别老在我门口出现,有事,预约,比较礼貌。”

  “是,是。”

  “不必送花,真要表示尊重,请捐款到儿童医院。”

  小英关上门。

  璜妮达看她一眼。

  “怎么了?”英问她。

  “一辈子嫁不出去。”

  “我在妈妈家过余生。”

  “也好,我服侍你。”

  “璜妮达,你我素昧平生,统共是陌生人,为什么爱我?”

  “哗,什么陌生人,我自幼把你带大,我是你保母,看着你进幼儿园,帮你打理午餐、书包、校服,你说什么?”

  第四章

  这时司机赫辛回来说:“太太要毛巾浴衣。”

  璜妮达立刻去拿。

  英到蜜蜜家去。

  已全盘西化的她却在房中点檀香。

  那股异香有宁神功效。

  渐渐小英眼皮沉重。

  蜜蜜把新写的功课读给她听,英无心装载,盹着了。

  蜜蜜在一角静静与男友通电话。

  英在梦中仿佛听见有人对话。

  “我已不再爱你,为着双方前途,最好分手,各走各路。”

  “我已怀孕三月。”

  “有许多解决方法,你可自由断定,再见。”

  “我们可以一起克服。”

  “你知我从未打算与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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