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立刻梳洗出门到飞机场买票子。 
  在候机室她一边吃热狗充饥一边联络老好金,请她立刻赶往美国。“金,我负责幼婴,你做菜给大伙吃,还有,约伯才三岁,也得有人照顾。” 
  金笑声震天,“我立刻通知两老:花玛家第四代出生了,我会第一时间与你会合,这是一家人发挥力量的时刻。” 
  金只比小山迟一班飞机。 
  她经验老到,四周围一看,立刻同小山说:“我们出去办货。” 
  马上开始做指挥官,一手抱起约伯,先到百货公司,大量采购幼儿用品,再到菜市场置材料做菜。接着把家务全部揽过来。 
  松开高兴得流泪。 
  “别紧张,婴儿比你们想像中扎实,老人家说:‘一旦可以出门,立刻去见太外公外婆’。” 
  松开说:“我带你们去看她。” 
  “小山先去,我做饭。” 
  松开转过头来,“小山——” 
  “别婆妈,快走。” 
  他已经两日两夜没睡,鼻子通红。 
  到了医院,小山先去看幼婴,呵,她着实吓了一跳。双手不觉颤抖,原来只得一只两公升汽水瓶那么大,挺吓人。 
  她轻轻抱在手中,看着那小小轮廓精致的面孔,才那么一点点大,就看得出是个小美人。 
  初生儿忽然打了一个呵欠,帽子下露出乌黑浓厚的黑发。 
  “你好,我是你小山阿姨。” 
  放下小婴,他们去看哀绿绮思。 
  她真伟大,才做完手术,已经斜斜靠在椅子上与医生说话,气色上佳。 
  只听得医生笑,“——虚惊一场,明日可以出院。” 
  明日回家?小山睁大双眼,那么简单?呵,原来做女人需要无坚不摧。 
  哀绿绮思一眼看见小山,两人紧紧拥抱。随即她雪雪呼痛。 
  “慢慢,慢慢。” 
  幸亏救兵驾到,否则带伤的她回家怎么照顾两个孩子一头家。 
  她轻轻说:“我真是幸运。” 
  过一日他们一起回家。 
  人多好办事。 
  金说:“松开你尽管去上班,这里有我们呢。” 
  松开叫小山到一角,把薪水交给她,“这两个礼拜你当家。” 
  小山伸手推开,“这两个礼拜是阿姨的礼物。” 
  松开点点头,“明白。” 
  金查黄页找保姆公司,“我来面试,保证合用。” 
  她煮了韩国著名人参炖鸡,大家都有得食补。 
  家里整整有条。 
  谁有空就立刻伸手做,不过好几次,婴儿睡,小山也抱着她睡着。 
  金低声说:“你要舍得放下她。” 
  小山忽然大笑,“真是,只要舍得,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可是她不舍得,想到自己也是由父母从五磅养大,更不敢抱怨。 
  料理得当,幼婴体重增加得快,产妇健康恢复迅速,余松开放下心来。 
  新保姆来上工,金笑说:“我不舍得走。” 
  小山答:“我也是。” 
  她没想到,这样过了一个春节。 
  哀绿绮思说:“小山,我欠你人情,这样吧,你生养的时候,我们一家来侍侯你回报。” 
  松开说:“好主意。” 
  小山大笑,“那该是多久后的事。” 
  金答:“比你想像中快。” 
  新保姆很快上手。 
  小山静静问松开:“经济没问题吧?” 
  “托赖,可以应付,明年或有机会升职。” 
  “暑假再见。” 
  “届时我们到花玛酒庄汇合。” 
  小山与金功成身退。 
  小山没有说出来的是她腰酸背痛,双手像练过举重,需敷热水才解救酸软。她只不过劳动了两个星期,小山骇笑,人类养育下一代的手法需要严重检讨。 
  金笑笑问:“不敢再责怪父母?” 
  小山答:“哪里瞒得你的法眼。” 
  “暑假一定要来看葡萄成熟。” 
  小山大声答允。 
  回家第二天大雪,小山故意找籍口外出,看雪地里脚印。 
  孩子们趁假期最后一日打雪仗,十分挑引,路过的车子,行人,无一侥免,小山背脊吃了好几个雪球。 
  下午,母亲找她喝茶。“你又往余家?走动那么勤。” 
  “妈妈。松开做父亲了。” 
  “松开是老大?”她仍没记牢他们名字,“他不姓余,他的孩子也不姓余。”她依然计较。 
  “那幼婴十分可爱,我不愿放下。” 
  “呵,阿余竟成为祖父辈了,可怕,他倒是完成了繁殖大业。” 
  “你妒忌他,故此语调尖刻。” 
  “嘿,我才不希望即时升级做外婆。” 
  “有什么好消息?” 
  “花玛酒庄全部重建完毕,成绩理想,我们设一个小型门市部,又免费欢迎市民参观试酒,厂房机器更新,别墅也已盖好。” 
  “你一定很高兴。” 
  “我忽然成为成功事业女性。” 
  “妈,你做得很好。” 
  常允珊感慨,“是呀,手头上有点钱,人们对我日渐尊重。” 
  小山劝说:“或许不是因为钱。” 
  常允珊按住小山的手,“相信我,什么都是为着钱。” 
  成年人都喜欢那样说。他们栽过筋斗,每次救他们脱离灾难,都是金钱,所以才会坚信金钱能量。 
  小山不忍与母亲争辩。 
  “你应该去看看,山火那么大的伤疤,竟复原迅速,真正难得。” 
  “怕要到暑假了,我已约好花玛家聚会。” 
  “小山,我记得你一向盼望兄弟姐妹大家庭,这样也好,得偿所愿。” 
  松远一有时间便来看她。 
  “明年也许有机会南调工作,虽然是好消息,但是怕朝夕相对,大家很快烦腻。” 
  小山心中喜悦,但不出声。 
  “更怕你动辄召我陪茶陪饭,叫我廿四小时殷勤服务,沦为奴隶。” 
  小山看着他,“那你搬到北极圈的爱斯米尔岛去吧。” 
  松远说:“我不怕,你跟我一起去住冰屋。” 
  两个年轻人哈哈笑起来。 
  是与金钱无关,因为公寓租金由父亲支付,稍后晚餐餐费记在母亲信用卡上。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母亲会来敲门。 
  松远百忙中打个眼色,意思是坦白呢,还是躲起来。小山向衣橱呶呶嘴,他连忙打开柜门走进去。 
  母亲给她买了羽绒大衣,放下就走。走廊边放着松远的靴子,她好似没看见,小山连忙过去挡住。 
  常允珊丢下一句:“万事自己当心。” 
  关上门,小山吁出一口气,耳朵烧得透明。她对衣橱说话:“出来吧。” 
  没有回音,小山去拉开柜门,不见松远。正纳罕,他忽然自角落跳出来,“我宣布正式自柜里走出来。”小山却没有笑,她仍然面红耳赤。 
  松远坐下轻声说:“坦白有坦白的好处。” 
  “我还没有准备好。” 
  “你妈妈却有心理准备。” 
  “她已知道此事?”小山脸色大变。 
  “她那么精明,总看得出蛛丝马迹,可是你坚持保守秘密。” 
  “我一向不喜欢倾诉心事。” 
  复活节,他们结伴往中美洲,余松远不忘参观塔基拉酒厂。这种土酒用仙人掌酿制,一望无际的仙人掌田别有风味。 
  小山说:“在中国,有米酒及高粱酒,我始终最喜欢香槟。” 
  谁不知道呢,松远笑了,但小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最可爱最动人。 
  五月,松培的成绩单出来,只得丙级,抱怨不已,小山坚持不允透露她的分数,以免松培不愉快。 
  小山不止甲级,她的平均分数是九十七点五。沉宏子与常允珊为此成绩高兴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