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小君被拱上去演奏,她弹得意兴阑珊,敷衍大家,可是每个人都听得一脸陶醉,还猛夸黎珊珊教的学生真优秀。
小君知道,他们不在乎她弹得怎样。
弹琴时,小君想到黎祖驯,他曾不留情地批评过她的琴声,会批评,是因为有用心听。后来在2503,他才赞她弹得好。小君很闷,只想为心仪的人演奏,而不是这一群道貌岸然、喜欢装熟的上流人士。
听完客人们的演奏,喝完茶,大家移到庭院吃外烩,席间,主人家周芷鹃带着炫耀的表情,不时有意无意地以各角度挥手,让大家看见指上那颗闪亮的钻戒,直到有人终于发现她的钻戒,她脸色胀红很兴奋,却又装出稀松平常的口气,陈述这钻戒谁送的,多少钱,几克拉,当时怎样的情况,男朋友怎么样坚持要送钻戒,她又是怎样地不想让男友破费,可是又拗不过男友的坚持只好收下等等等……
谁在乎啊?拜托!
但大家也很给周芷鹃面子,还真当回事地讨论钻戒的款式,口吻羡慕地称赞她男友。
小君闪得远远,在树荫下,很闷地想着,大钻戒还不如黎祖驯送的CD。
周芷鹃的虚荣感得到满足,这才心甘情愿招待大家享用点心,她请佣人拿出北海道买来的顶极白巧克力,滇大家品尝。
「你们一定要尝尝巧克力,这是我去日本北海道买的,店家跟我是好朋友,本来一颗卖六百,他们才卖我们五百元,好便宜~~」
客人们很称职地说着让主人家飘飘然的话!
「好棒喔,我第一次吃到呢!」
黎珊珊较劲道:「我在德国也吃过松露做的巧克力,一颗八百,台湾卖到一千块呢,呵呵呵呵……」
立刻有人抢话。「你们吃过人参仿的吗?」
某马上加入竞争行列。「还有人参做的啊?我上次吃过加了珍珠粉的,对皮肤很好喔,我老公特地买给我吃的。」
很好,一群有钱人忙着炫耀,明争暗斗,黎珊珊如鱼得水,和大家分享美食经验。
小君走过去,注意银盘里,白胖胖的大巧克力。拿一颗,品尝,哇噻~~眼睛发亮,赞啊!不输给上次的莫札特巧克力。
巧克力在舌尖融化时,甜蜜滋味滑入喉咙时,吃到这么棒的点心时,脑海马上浮现那个人。她又拿一颗,到偏僻处,用卫生纸包好,放口袋里。
没等聚会结束,当某位客人有事要离开,小君尾随出去。啊,爱真伟大,她竟厚脸皮,拜托他们让她搭便车。
跑去跟老师说一声,她就这么先走了。
第七章
小君请对方家的司机在黎祖驯的唱片行外放她下来,看到黎祖驯还在店里,她松了好大口气。
正在跟同事讲话的黎祖驯,眼角瞄到那个小人儿,立刻结束谈话,走出来。
「还以为你下班走了。」小君笑盈盈地。
他耸肩道:「反正没事,留下来跟同事聊天。」明明就是期待她来,但嘴硬,不想承认。他看小君往裙子口袋掏,掏出个被卫生纸包住的东西,献宝似地递给他。
「给你,啊、化掉了……」天气热,巧克力跟卫生纸糊在一起了。「怎么这样?我特地拿来的,是北海道的巧克力说,一颗五百欸。」检查口袋,也被融化的巧克力沾到了。「惨了,唉呀,应该找袋子装的,我真笨。」
黎祖驯拿过卫生纸包着的巧克力,它糊烂,被卫生纸纠缠。他叹息道:「这要怎么吃?」
「都融化了,不要吃了。」
小君找出卫生纸,急着处理口袋内里。「讨厌,黏黏的。你有没有……」仰头,愣住,看见黎祖驯正嚼着东西,再看他的手,巧克力不见了。「巧克力呢?」
黎祖驯指指嘴。
小君惊呼:「你吃了?不是黏到很多卫生纸吗?」
「呸~~」他呸掉卫生纸,抹抹嘴。「不难吃。」因为她那么兴致高昂,不想让她失望,很配合的吃了。
小君傻眼,回过神,笑开怀。
看见这笑容,他就是吞毒药,也心甘情愿了。
「刚刚我去参加聚会,我吃了觉得很好吃,就想着一定要让你也吃吃看,如果不是融化了,一定会更好吃。」
黎祖驯听着,看着,她急欲分享的表情,还有兴冲冲的口气,注意到她的手沾了化掉的巧克力,裙子口袋也弄脏,她不以为意。他暗了眸色,感觉到,心,也正热烈地融化。
见面的次数越多,喜欢她的程度越多。她吃到好吃的,不怕麻烦,急着偷来分享,他感动,忽然间,也想和她分享,分享对他来说最重要的。
「我等一下有事。」
「喔。」
「要跟我去吗?」
「去哪?」
「会不会做点心?」
「会布丁、蛋糕、果冻、还有……」都是认识他以后学的。
「那就够了,等一下回我家,我们来做点心,越多越好。」
「为什么?」
「想带妳去看我的小孩。」
「啊?」她吓退好几步。「有小孩?你有小孩?有几个?」
瞧她吓的,他开玩笑地说:「好几个。」
太震撼了,小君呆住。
「走吧——」他牵住她的手,就往超市定。「先去买材料。」
小君一路低头,心惊胆战。为什么有小孩?难道……「你结婚了?」
黎祖驯瞄她一眼,心里偷笑着。「是啊,看不出来吧?」跟之前一样,又想捉弄她。
两人又走一会,小君忽然默默地抽回手,不让他牵了。她停下脚步,低着头,说:「我想回去了。」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他已婚,这重重打击她,就算再喜欢,也难承受这种事。怎么可以这样?这算什么?他吻过她,已婚的人怎么可以?
当那暖暖的小手从他掌心溜走,手心一阵空虚,他站住,转身看她,他错愕,不过随便一个玩笑,没想到小君泪涟涟,她双手紧握,不看他,低着头,很认真地忍着眼泪,面色铁青。
「生气了?」他笑,还没意识到事态严重。
这个夏末午后,江小君第一次对他说重话,沐浴在金色夕光中,她绝望又坚决地说:「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她还说:「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愕然,在夏末时分,感受到严冬的寒冷。忽然人潮拥挤的街,变得极空旷,很荒芜,眼前的江小君仿佛很遥远,就快消失了。
小君低头啜泣着,这不对,太过分,把她当什么了?她好骗吗?以为她可以接受这种事吗?已婚、还有小孩?他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跟她出游、牵她的手?她气得颤抖,她是超级认真地在付出感情,他呢?爱情骗子,可恶!
注视着江小君,黎祖驯凛着脸,僵着背脊。真可怕,第一次,他领教到什么叫可怕。
他本来还想继续开玩笑,吓唬她。像之前那样,吓到她眼眶红,脸发白,就觉得有趣。他就是爱开玩笑,游戏人间;就是不太正经,喜欢闹闹她。可现在,这无心的玩笑激怒她,他有一下脑袋空白,不知该怎么为这玩笑收场。
看见小君愤怒了,听见她说「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他心惊胆战,心慌意乱,警觉到玩笑开大了,更惊讶地发现自己很慌,怕了这个小女生。
他正色道:「我开玩笑的。」
她震住,猛一抬头。原本铁青的小脸,顿时又胀红了,大眼睛气红了,她骂:「不好笑、这一点都不好笑。」过分!太过分了!她多难受?怎么能跟她开这种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