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看样子欧巴桑跟黎祖驯很熟,而「女朋友」这三个字让小君偷偷高兴一下。
黎祖驯晃了晃手中钥匙。「我上去了。」
「好啊,离开要上锁啊。」
黎祖驯熟门熟路地领着小君走进电梯,乘到五楼,空气混着陈年烟味,不知放在某个角落的饮水机发出嗡嗡声响,没有窗,走道阴暗,一路走到底,右边房间,门楣黑底烫金牌子,房号2503,想到里面发生过的殉情事件,小君心脏咚咚响,有些紧张。
黎祖驯插入钥匙,转动门把,木门哀怨地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小君屏住呼吸,慢慢看见里边的景象了,突然,砰!黎祖驯关门,她吓一大眺,退开好几步,瞪着他。「怎……怎么了?」
「妳看见了吗?」他僵着脸。
「什么?」
「还是我眼花了?我好像看见床上有两个人。」
「真的吗?」寒意从脊椎骨往下窜,小君面色惨白,不敢吭声了。
黎祖驯拿出手机,立刻打到楼下柜台,一面喃喃自语:「奇怪,这房间只有我会来啊,怎么有人?」
小君惊恐,捣着心口。喔~~老天,她腿软,想到之前他说的殉情的恋人,两个人……脑袋禁不住胡思乱想。
电话拨通,黎祖驯说:「纪桑,里面有人欸,你们租给人家了是不是?没有?明明床上有人啊!不然我看到的是什么?嗯……嗯……」他表情沉重地关手机。「奇怪,没租出去,里面怎么会有人?」
你确定看到的是人吗?小君想着,浑身起鸡皮疙瘩,怯怯地提议:「我们要不要改天再来?」
「不行!」他目光一凛。「我要搞清楚怎么回事。」说着,猝地就扭开门把。
妈呀~~小君掩脸,不敢看,转过身,准备落跑。
黎祖驯咧嘴笑,他往左侧身,打量小君右边,又往右侧身,打量小君左边。这家伙不睁眼,小手紧紧蒙住脸,缩着肩膀,动也不敢动。他右手在她面前挥了又挥,她没反应。他弯身,故意在她耳边吹气,呼~~
谁在吹她头发?妈呀,她颤抖地叫:「黎祖驯?黎祖驯!」
他不吭声,好整以暇地看她胆小得连眼睛都不睁开。
她转身,急急嚷:「黎祖驯?黎祖驯?怎么样了?」
他又往她耳朵吹风,她吓得背过身,蹲下来。「黎祖驯?怎么样了?呜……黎祖驯!」
哈哈,她真好笑,他蹲下,突然一把揽住她。
「啊~~」小君大叫,缓缓睁眼,发现是他环着她的肩膀,而且很可恶地、戏谑地对她笑。
「妳也太鸟了吧,这样就吓得不敢看?」
「有人吗?」
「有,一百个!」
「嗄?」
「骗妳的啦!」黎祖驯拍拍她的头,站起来,转身就走进房间。
唉呀,唉呀!小君跺脚,气死了。她追进去,问:「可是你刚刚不是还打电话?」
「装的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吓死了。」
「常常被我这样训练,以后妳胆子大,什么都不怕。」
她罕见地气急败坏:「我真的真的厚、我真的真的会吓死……」
他哈哈笑。
这时,小君的手机响起,她紧张地看来电显示,是美美。
美美劈头就问:「怎么样?钥匙还了吗?他说什么?」
「啊,嗯……我现在不方便讲。」小君支支吾吾。
「为什么?」
「回去再跟妳说喔,我在2503。」她细小的声音里掺着喜悦。
「在2503?不是要去还钥匙吗?」
「我误会了,他是要带我去2503放东西。」她笑了。
「……」美美怔着,心浮气躁。不懂黎祖驯怎么忽然又对小君这么好了?
「我晚点再跟妳说……」小君挂了电话。
天空阴霾,乌云聚拢,眼看快下雨了,风从窗口吹入,凉凉的,皮肤感觉到湿气,空气闻起来也有着潮湿的气味。
他们就像对恋人,窝在小套房,2503里藏着宝藏。
黎祖驯指着一室堆放的物品,跟小君解释:「有的是朋友不要的,有的是在搬家公司上班时客人淘汰的,不知不觉囤积了这么多东西……」
「你堆这些东西要干么?」
「有些会送去育幼院,有些留着,将来看谁需要就给谁喽。」
大概是刚刚被黎祖驯吓坏,那一吓,吓跑小君的矜持和尴尬,消除两人间的陌生感,气氛轻松,跟他互动自在多了。
墙角堆着一排的油画。
小君问:「是哪个画家的?」构图怪奇,一幅幅奇怪线条组合,像藏着密码,淡色彩,画中散发飘渺自由的气息。
「是我画的。」他说:「以前交过一个美术系的女朋友,很会画画,我觉得不难,就跟着随便画几幅。」
「随便画的就画这么好,如果认真学,搞不好可以当画家。」
「没兴趣。「三个字否定她的建议。
小君又看见搁墙角的木吉他。「你会弹吗?」
他拿吉他,随手弹一段,铿锵有力,旋律振奋人心。
「你学过啊?这组节拍很复杂。」小君赞叹。
「吉他是以前的同事不要的,我到书局翻了书,回来乱弹,简单得要命,玩几个月就没兴趣了,放着也是放着,如果有朋友要吉他,我可以送他。」
怎么都说得这么容易?小君嫉妒,她练琴练到快抓狂,可是竟有人随便学学就画画出色,吉他厉害,不公平。而这样的人,竟不是努力当画家,从事艺术工作,只是在唱片行打王?
小君建议他:「你那么有天分,要是肯好好学东西,一定会很有成就。」
「嗟!」他笑,整个人往后,倒在床上。「闷,干么什么都要讲到成就?只为高兴不行?及时行乐,享受生活,懂不懂?不用一定要有收获。」
「我只是建议你嘛。」小君搔搔头。
「像妳上钢琴课上到挨骂,弹琴本来是开心的,弹到愁眉苦脸,还喜欢弹吗?」
「我是不喜欢,但没办法啊,我妈希望我将来……」
「好了好了,别左一句妈右一句妈,又不是没断奶。」他不耐烦的口气,教小君立时闭嘴。黎祖驯下床,从床边的桌子下,拖出老唱机。
小君过去,蹲在他旁边看。「这还可以用吗?」
「好用得很。」黎祖驯找出黑胶唱片,放上去,按开开,嘎吱嘎吱,唱盘转动,唱英文老歌。
小君笑了。「我只有在电影里看过。」
他这时又用一种极温暖的口吻,耐着性子跟她说:「妳看,这个是控制声音大小的,这个提起来唱片就停了,妳试试。」
她没试,她注意到他的右手,指着他的右手腕。「你这里被蚊子咬了。」
黎祖驯不以为意,江小君却慎重其事地打开手提袋,拿出小小绿色扁圆形罐,打开,里头是深绿色油膏。
「要不要抹?可以治蚊虫咬。」
「这什么?」
「神奇紫草膏。」
他瞠目,笑了。「神奇紫草膏?」什么鬼。
被笑得不好意思,她解释:「这很好用,可以搽蚊虫咬,还可以消炎,也可以提神。」
「喔。J他把手伸向她。
小君犹豫一下,捻一些药膏,轻抹在他的皮肤上。有点不好意思又感觉很甜蜜。
黎祖驯抽回手,嗅闻药膏的味道,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味道。」
「什么?」
「妳身上常有的就是这个味道啊。」拿来药罐,罐子封面,是个老头子的脸。「DOCTER BURT\\\'S……」是这个牌子。
「你不喜欢这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