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记得。”她微弱地发出声音。“我被车子撞了?”
“本来我们也这么以为。”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紧,他粗嘎地说道:“但是医生说你身上的骨头没断,很可能只是突然晕眩而摔倒,车子并没有撞上你。你记得吗?”
童羿羽垂下睫毛,摇摇头。
单煦吻吻她的指尖,柔声安慰她,“没关系,重要的是你平安无事。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什么都别多想,嗯?”
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凝视着前方,眼神遥远而飘忽,好像有个他触摸不到的地方。他隐忍住询问的冲动,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看着她疲累地闭上眼睛后才退出病房。
一走出病房外,在走廊守候的众人立刻将目光转向他,除了闻讯赶来的单书年和侯叔、林伯和林妈之外,还有坐着轮椅的童重尧。
“她睡了。”单煦朝众人点点头,所有人全松了一口气。
“羿羽没事就好。”单书年率先开口,对着众人说道:“既然这样,大家就先回去休息一下,早上再来吧。这儿有单煦和护士照顾着。羿羽不会有事的。”
他朝众人使了个眼色。所有人立刻会意地转身离开。几分钟之后,走廊里只剩下单煦和童重尧,两人之间弥浸着一阵压抑的沉默。
“是我们该谈谈的时候了,不是吗?”终于,童重尧出声打破沉静。
单煦没有回答。是的,也该是他和童重尧面对面、把话谈开来的时候了。
到了医院外的草坪上,有好一会儿没有人开口,四周静得只有风吹拂过树梢的声音。单煦站离童重尧几步之遥,将双手斜插进口袋里,等着他先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恨我。”深吸了一口气后,童重尧缓缓地道:“因为恨我,所以你买下了我们童家祖传的事业,这是我童重尧的能力不够,我不怪你。你用我的病威胁羿羽答应你的条件来羞辱我,我也无力阻止;但是你逼羿羽嫁给你,却让她受到这么大的伤害,这一点,你要如何向我交代?”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她。”他过了半晌才哑声解释。
“或许,但羿羽却因为爱你而受苦。”见他微微一怔,童重尧沉稳地说:“是的,她爱你,我想你也明白这一点。如果你娶她的原因只是为了孩子,那么现在,这桩婚姻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单煦喉结滚动,感觉胸腔一阵抽紧。不,他无法忍受羿羽离开他的想法。为何他一直不能坦白对自己承认?他逼羿羽嫁给他的原因不止是为了孩子、不是为了其他理由,而是因为他爱她。
他爱她。也许早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然而他却用了最卑劣的手段去得到她!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直到看见她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惊觉,一旦失去了她,他也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即使你娶了羿羽,我知道你心里仍有个难解的结,你始终无法忘掉当年我离开你的母亲,对不对?”见他默然不语,童重尧平静地接下去道:“你母亲已经过世了,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但我只告诉你一句。我对佩宜是真心诚意的,但是她的爱太沉重,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起。”
“如果你知道她在离开你之后会那样残害自己,你还会离开她吗?”
“我不知道。”童重尧过了片刻才回答,他抬起眼望向_天空。“我后来知道佩宜离开了台湾,但我没有她的消息,你外公也是找了许多年之后才知道你们的下落。或许你会以为我是因为别的女人才离开佩宜,但是你错了。
“我是在离开佩宜之后才认识羿羽的母亲。她是个很温柔、很贤淑的女人,她对我而言有如涓涓细流,让我觉得踏实、觉得心里有了归属感,而那是你母亲无法给我的。
“爱可以有许多种,就像买鞋,每个人都想找一双最美、最昂贵的鞋子,但是到最后你会发现,你所需要的还是一双合脚的鞋,路才能走得长久。或许这是我当年会决定取消婚约的原因,只是我没想到你母亲会……”
他顿了顿,然后回过头来面对单煦,神情严肃地接了下去,“听着,单煦。如果我活着仍然令你无法消气,你尽管冲着我来。我已经是个半身不遂的废人,再活也没几年了,但羿羽还这么年轻,她是你的妻子,你何苦一再伤害她、让她卷入我们的战争之中?这件事总要有个了结啊。”
再深深地看他一眼,童重尧推着轮椅离开了。
直到童重尧离开后许久,单煦仍旧站在原地,反复思索着方才的一番对话。是的,他的确狠狠报复了童重尧,夺取了他所想要的一切,然而他得到了什么?长久压抑的愤恨不但没有获得任何舒解,反面是更多的痛苦,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有好半晌,他就这么静静地伫立着,直到一个试探性的声音响起。“单煦?”他回过头去,看见闻中瑞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中瑞,他暂且将满腔热焰座下。他相信中瑞应该在旁边站了好一阵子,也听到了他和童重尧的全部对话;但中瑞并未对此多做评论。或许是了解说了也没用,如果他仍无法放下,再多的话也是枉然。
“羿羽还好吧?”闻中瑞问道。
“她没事了,只是需要好好调养。”单煦深吸了口气,表情恢复冷静。“我要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个计程车司机怎么说?”
闻中瑞的表情转为严正。“我问了那位计程车司机,他说是一个女人把羿羽推到马路上去的,他看得很清楚。”
单煦倏地咪起眼。“会是谁?”
“除了你前未婚妻之外,还会有谁?”他皱着眉头。“公司的总机小姐说羿羽接到一通电话后就出去了,是个女人打的;而听那位计程车司机的描述,那个女人的打扮十分时髦抢眼,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应该就是君仪。”
“君仪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闻中瑞摊了摊手。“或许她认为只要没有羿羽,你就会回到她身边吧。依我看,这件事最好也找邓弘旭来问问,他最近和君仪打得火热,或许会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嗯。”单煦抿超薄唇,眼里罩上寒光。事情真相如何,恐怕得和君仪当面对质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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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傅君仪预料到单煦会来找她。但是也没料到会这么快。离童羿羽住院才仅仅三天,他居然便主动约她到这家高级法国餐厅来一起晚餐。显然是迫不及待想和她破镜重圆了。
当傅君仪看着单煦在她对面坐下对,忍不住感到心花怒放。
“羿羽还好吧,单煦?”即使心里巴不得童羿羽跌断手脚,她还是装出一副关怀的口吻。“我听说了之后一直好担心她呢。她没事吧?”
“她没事。”他淡淡地回应。“除了孩子流产之外。她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傅君仪的微笑僵在脸上。不过无所谓,童羿羽肚子里那个小杂种毕竟还是流掉了,她的愿望也不算功亏一篑。想必单煦很快便会和那个女人离婚、乖乖回到她身边了。想到这儿,她的心情又回复愉悦。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单煦。”侍者离去之后,傅君仪覆住他搁在桌上的手,娇滴滴地说道:“怎么,发现我们还是最适合的一对,所以后悔了?我就说嘛,你那个娇滴滴的小妻子报本配不上你,她只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