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让你承受这些。羿羽。”他粗嘎地道。“为这一切,也为了那些不实的指控和谣言,我并不想让事情演变至此。我以为……”
童羿羽摇摇头,用一指捂住他的唇。“我并没有怪你,真的。虽然你也许并不情愿,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所做的一切,让最好的医生来为爸爸爸诊断病情。他现在的情况有了显着的进步,那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中瑞呢?他对你也是最重要的吗?”他冲口而出。想到中瑞或许也曾经这样拥着她、陪着她度过最低潮的每一天,他便忍不住微蹙起眉。
他在嫉妒!该死,他居然在嫉妒中瑞,嫉妒他最好的朋友。
她扬起秀眉,似乎有些讶异他会这么问。“我不知道你会在意这些。”
“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太接近。”单煦用粗暴的低吼掩饰内心的燥动。
她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他,美眸闪动一抹深幽难懂的光芒。他怀疑他是不是泄漏了什么,因为她红润的唇角抿起淡淡的笑意。她低叹了一声,一手温柔地抚过他的宽肩,他立刻握住她的手,将她柔软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告诉我关于你的事,单煦。”她用舌尖润润唇,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的童年,还有你的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单煦的身躯倏然绷紧。“没什么好说的。”他压抑地道,退开身想避开她,但是她固执地凝住他的目光不让他逃开。
“告诉我。”她温柔地坚持,并搜寻着他的眼睛。想要挖掘出那段尘封已久的回忆,无论如何都不是件简单的事;但是她必须知道,必须了解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阴郁易怒,甚至将所有人都排拒在外。
如果可以。她多么渴望了解他,渴望帮他分担他心里的挣扎和苦痛,而不是让他独自承受这一切。童羿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等着单煦随之而来最严厉的拒绝。
然而他没有。那段记忆已经在心里埋藏得太深、太久,几乎压制得他无法呼吸。就在她屏住气息、认为他永远都不打算开口肘,他开始说了,机械式地叙述着他如何在纽约最黑暗的角落长大;几乎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不曾获得一餐温饱,就连安稳地躺在床上睡上一觉都是奢侈。
童羿羽紧拥着他,听着他丝毫不带感情的描述他的母亲如何放浪形骸、疯狂颓废,在龙蛇混杂的妓院一角靠出卖灵肉换取毒品和酒,根本不曾在乎过他的死活。为了生存,他曾经潜入几息久家家里窃取食物,也曾蹲在街边向过路的人乞讨,甚至和街边的流粮汉抢破烂的纸箱当棉被,被人以棒棍殴打得伤痕累累。
若非靠着旺盛的生命力咬紧牙关,他早在十岁那年就死在美国某个阴沟的角落里,也无法和他的外公单书年有重聚的一天了。
在那短短的十年里,他已经尝尽了世态炎凉,经历了一般人不可能经历的人生。也因为如此,他在之后的二十年里力争上游,靠着过人的毅力开创出属于他自己的事业版图。只因为他对自己发过誓,绝不再令任何人瞧扁他。
童羿羽静静地倾听着,不时地经抚他的后颈给予他最轻柔的抚慰,感觉他结实的手臂将她环紧,仿佛她是他此生唯一的依靠,当他终于平静下来时,她可以感觉到颈间一片湿热。
“你会嘲笑一个掉眼泪的男人吗?”单煦将唇埋在她的颈项低语。
她摇摇头,这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但你还是爱她?”她悄声问道。
“是的,我爱她,即使她从来不曾多看我一眼。”他涩涩地说。“她曾经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却选择了过那样的生活,若不是受到的打击太重,就是疯了。她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我怎能怪她?”
童羿羽抬起手轻触他粗糙的下巴。
“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但我要告诉你,我的父亲绝对不是个冷漠无情的人。”见他微微一僵,她覆住他的手,轻柔但坚定地说了下去,“不,别避开我,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
“我的母亲在我念大学的时候过世了,她是个很温柔、很娴淑的女人,她不但是爸爸工作上的好帮手,更是他背后最强而有力的支柱。他们不止是夫妻,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或许因为他们太深爱彼此,所以我母亲过世之后,爸爸消沉了一段时间,将自己放纵在酒和赌当中,才会让他的事业一败涂地。
“我要说的是,无论你母亲和我父亲当年为了什么而解除婚约,但我爸爸绝对是个负责任、疼爱妻儿的好父亲。”
她停下来注视他,想看出他眼里是否仍有抗拒之意,但是他只是僵着身子没有反驳。
童羿羽用舌尖润润唇,轻声接续道:“就算我父亲当年曾经负了你的母亲,那也已经过去了。我不要求你能原谅他,但你难道不能看在他已经老了、现在又行动不便的份上,别再恨他?”
他静默着,呼吸变得急促,臂膀肌肉也因压抑而偾起,从他眼中,她可以看出他正处于天人交战的矛盾之中。
“我不能。”单煦哑声地回答。“或许将来可以,但是现在……”
“我知道。”她温柔地道,目光明媚地看着他。“答应我,试试看,好吗?”
他一语不发地凝视她,然后俯下头来,嘴唇轻轻地封缄住她的。她柔顺地偎近他的怀抱,直觉地回应了那个温柔的吻。
一声低沉的咆哮由他的喉咙里发出。他试了,天知道他真的试了,然而只要看她一眼,那抹强烈的欲望和占有欲就能令他的理智濒临失控,身躯燃起熊熊烈火。
那不止是生理上的激情而已,还有一些更深、更沉,一种他从不知晓、也无从辨识的东西。在混沌不清的矛盾情感里,只有她是真实的,她确确实实地进驻到他的灵魂中,是他生命里所拥有过最美好的一切。
他加深并且加重地吻她,吻得她昏眩喘息,原本试探的轻吻迅速燎成炽热火焰。当他低吟着抱起她往房里走去时,她珍惜地紧拥住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宁静。
就是这样!她恍惚地想着。她相信冥冥之中有着一股力量,将她和单煦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也许从他们相遇的那—刻开始,那份牵系就一直存在。
她是他的,她连人带心完全归属于他,那种感觉强烈得几乎令她害怕。然而单煦并不属于她,他总有一天会离她而去,到时她要如何平息心碎和伤痛?
童羿羽微微颤抖了一下,更加拥紧了单煦。她不要去想明天,不要去想未来;什么都不再重要,只要这一刻,他们拥有彼此,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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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之后,童重尧听从医生的建议离开病床,到医院外的草坪上去晒晒阳光。
“这该死的脚根本不中用。”捶着毫无知觉的腿,童重尧忍不住喃喃诅咒。
“慢慢来。您才刚开始用拐杖,当然会不习惯,等您的病好了之后,自然就不需要了。”童羿羽柔声安慰道。
看着女儿细心地蹲下身去帮他按摩双腿,童重尧不禁放松了紧抿的嘴角。他很清楚自己要再重新站起来的机率是小之甚小,但是瞧见女儿认真的神情,他实在不忍心破坏她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