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雨秋不是没注意到他的注视,她弄不清的是那目光下究竟带有何意味。
不知又行驶了多久的车程,他才停下车,对着他们俩说:“到啦!”
怀秋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冲下去,他兴奋的边跑边跳,笑声不绝于耳的回荡着。
“妈咪、叔叔,你们快下来嘛!”
骆雨秋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到了奥万大。
步入奥万大森林游乐区后,他们沿着步道走进枫树林,头顶上方布满橘红交枝的榆荫,枫叶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闪烁,踩着一地金黄的落叶,一股淡薄的枫香沁人心脾,让人有种置身世外桃源的感受。
走了一会后,他们随意找了处地方坐下,怀秋像是累极的趴在邵仲枢怀中,气吁吁的喘息声夹杂着咯咯的笑声,额头上泛出一层薄薄的汗水,相较之下,邵仲枢也差不多,他伸出衣袖拭去他的汗水,怕他一不小心感冒了。
“叔叔,你还会再带我出来玩吗?”口渴的牛饮一番后,怀秋站起身子问道。
他大掌一伸,胡乱地揉着儿子细细的发丝,眼神溢满宠溺,“只要你和你妈咪喜欢!叔叔一定常带你们出来走走。”
“耶!”他高兴的跳到骆雨秋身旁,大叫,“妈咪,你听见没,叔叔答应要常常带我出来玩,是常常喔!”
她望着怀秋一脸的欣然,抬起头与邵仲枢的目光相遇,心头为之一紧。
是该告诉怀秋真相了,趁此刻她还有勇气时,是该让他们父子相认。
她将怀秋拉至腿上坐下,拨开他额间发丝,定定的望着他,“怀秋,他……他不是叔叔……”顿了顿,骆雨秋深吸一口气,艰涩地道:“他是爸爸,是你一直都想要的爸爸啊……知道吗?是爸爸。”
“爸爸。”他讷讷的重复着,先是不太能接受的愣愣看着邵仲枢,而后明白的眼睛一亮。“爸爸,我有爸爸,我有爸爸!”
他无比欢欣的扑进邵仲枢怀中,不停地重复喊着他。
邵仲枢被他一声声的“爸爸”感动得无以复加,他只能紧紧拥着儿子,点头回应他,感受这一刻的真实性。
从不知有怀秋的存在,到他在自己怀中喊他一声爸爸,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唯有在此时他才真真切切感觉到为人父的滋味,和那一份欣喜与骄傲。
骆雨秋同样也为这一刻动容的滑下眼泪,,但她心中的担心也油然而生,从今而后,怀秋将不再是她一人的,他或许会更黏自己的父亲而渐渐不再那么依赖她……
思及此,她心头浮现一股怅然的失落,总觉得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即将离她而去。
回程的路上,怀秋几乎是一上车便沉沉地睡去。
车上少了他叽叽喳喳的发问声,顿时寂静了许多,一天原本和谐的气氛,似乎也随着儿子的沉睡冻结住。
等待红绿灯时,邵仲枢望着一旁的骆雨秋,她仍和来时一般,默默地注视窗外,由窗户的倒影中能看见她紧皱的眉头。
“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一切,你知道让怀秋认我这父亲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他欲执起她放在椅边的手,却被她有意无意的避开。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并不用感谢我。”她回头望了望怀秋熟睡的面孔,看见他小脸上洋溢着未退的笑容,显然是在满足与欣喜下睡着的。“你说的对,怀秋的确需要一个父亲。”
“那你呢?难道你不需要一个丈夫?”他充满柔情的问道。
她需要一个丈夫又如何,她能真正的拥有他吗?她有的只是一个法律上的丈夫,他的心恐怕只会停留在其他女人身上吧!
“一桩建立在只为孩子的婚姻,我不认为自己该去期待有怎样的一个丈夫,何况,我们彼此也都清楚自己不需要对方。”她故意漠视他深邃的眸子,怕自己一不小心又陷入那无底的深渊。
邵仲枢力道极轻柔的扳过她的身子,不给她忽视自己的机会。
“如果……如果我需要你呢?”他屏住心神的凝望她脸上的变化。
再美丽的谎言对她来说都已枉然了,若是当日她没亲耳听见他对邵名远说的那一番话,或许她还会相信他话中的真挚,如今再美丽动人的话对她来说都只是马耳东风罢了!
“那也没分别,因为我不需要你。”
感觉自己像是猛然被人掴一巴掌,邵仲枢别过头,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咬牙道:“你最需要的人是范振邦?”
骆雨秋没想到怀秋临上车时提起的范振邦会惹来他的猜疑。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是你的好友,你……”
“曾经,他曾经是我的好友,但当兵后我们就再也没连络过,我万万没想到这几年来他避开我的原因竟是因为你!”他的声音听来犹如头受了伤的野兽,既无助又伤痛,还必须戒备着周遭的同伴。
“我不想怀秋被我们的争执声吵醒,至于我和振邦的关系,你爱怎么想就随你去!”她阖上双眼,不愿理会他一相情愿的猜忌。
她的不愿解释在他看来却是无言的默认,这让邵仲枢更是光火,“你最好仔细考虑清楚我和你的事。我绝不允许我邵仲枢的妻子红杏出墙,尤其还是你这毫无价值的附属品,更没资格!”
回到骆雨秋的公寓,邵仲枢本想抱起沉睡中的怀秋上楼,却被她一口婉拒。
临走前,他冷淡的说:“要是你考虑清楚,下周二我会来接你去法院公证,顺便把怀秋过户的事情办一办。”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季驭风一手执着骆雨秋刚递上来的辞呈,态度上希望她能再三考虑一番。
“是的,希望你能批准。”她一脸坚决。
季驭风惋惜的笑了笑,“既然你已经考虑清楚,那我也没理由硬扣住人。”她收起骆雨秋的辞呈。“不过,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觉得对我有所愧疚才下此决定。我和邵仲枢之间并没有所谓的男女情爱存在,你大可不必感到良心不安。”不可否认,愧疚的确是她作此决定的原因之一,尽管与邵仲枢的婚姻并非她所愿,她心中还是免不了认为自己是破坏这桩婚姻的第三者。
“在你大喜之日前发生这事,我很抱歉。”骆雨秋深知要一个女人面对新娘不是我的难堪需要多大的勇气,何况季驭风也算半个公众人物,未来必定会有一段时间得忍受媒体的追逐及探访。
“都说了要你别自责的。”她站起身走到骆雨秋身旁,握着她的手。“我才应该对你说一声谢谢与恭喜。谢谢你及时阻止这场建立在商业营利上的荒谬婚礼,也恭喜你们一家总算团圆了。”
骆雨秋淡然的摇头,“没什么值得恭喜的,我和他的婚姻与你的并没太大差别,同样是荒谬,只是目的不同,我为的是不失去儿子,他求的是心安理得。”
发现她并无新嫁娘应有的喜气,季驭风不禁猜测,“你们结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们还爱着彼此,而是因为你们的孩子?”她回想着那日试探邵仲枢的事。
“我们之间早就没了爱……或许也能说,从一开始我们就没爱过彼此,只是一时的迷恋让我们冲昏了头。如今对他而言,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他对我来说……”停顿了一会儿,骆雨秋才涩然地道:“能称得上是个慈善家吧!他的慈悲让我不用忍受失去儿子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