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举足轻重的大师级人物,怎么可能单独对她一个人开班授课?他应该忙得连时间都不够用才对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对一指导妳,才能赶在妳结婚前让妳学到精髓,不是吗?」他轻笑,从柜子中拿出一个花器。
「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他安排她单独上课是出于善意。
「可是什么?难道妳怕我会吃了妳吗?」他挑了挑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急忙否认。
「这种情况怎样?很安静不是吗?没有人打扰,妳才可以专心学习我的花道。」他笑了笑,缓缓走向她
她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忍不住问道:「上次来的那些女孩都到哪里去了?」
「她们都『走了』,学到该学的,就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他将长发拂到耳后,冷淡地带过那些女子的下场。
「是吗?」她怔了怔。那些女人全都走了?
他的说法不但没让她安心,反而更引发她的惊慌,因为这就表示,整个屋里真的只有她和罗隐两个人……
「别杵在那里,过来练习吧!」他转向大桌旁,拿出花器。
她又怔了一会儿,才刻意挑了他对面的座位坐下,与他保持距离。
他岂会看不出她的想法,好笑地挑起一道眉,却没多说,只是递给她一把花剪,一朵荷花,几根柳条,还有一片荷叶。
「现在,把花插进花器里。」他指示道。
「要怎么插?」她愣了一下。他什么都没教她,就要她自己插花?
「随妳的意思,想怎么插就怎么插。」他向后仰靠在椅背,一副事下关己。
她皱了皱眉,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照他的话拿起花材,中规中矩地插进花器中。
直挺的花,直挺的柳枝,还有直挺的荷叶,整齐而……呆板。
罗隐不禁笑了出来。「呵……」
「你笑什么?」她微恼地抬眼看他。
「妳在排棋子吗?向小姐,插花注重的是线条的优美,妳却让它们像立正一样排排站,真是太好笑了……」他愈说笑得愈夸张。
她脸微红,咬着下唇,尴尬地瞪着他,「我说过我不会插花……」
「从妳插花的方式就能看出妳是个耿直又洁身自爱的女人,不过,我看得出来,在这个庄重的外表下,却有个和外表完全相反的火热灵魂……」他盯着她道。
「什么?」她睁大眼睛。
「我的意思是,妳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妳,只是个经过包装和压抑自我的表象而已,根本不是妳真正的自己。」他又道。
她听得脸色一变,怒火骤生,尖锐地反击,「怎么?原来春流花屋不只是花艺教室,还兼营相命吗?」
「我的花艺是灵魂和内心的表现,第一堂课是教学生先认识自己,才能插出属于自己风格的花。」他纠正她的讽刺。
「我已经非常认识我自己了,这部分可以跳过,别再浪费时间了。」她拉下脸,冷冷地道。
「是吗?也好,那我们就直接学插花的技巧吧!」他笑了笑,也不啰唆,径自将她插的花全都拔起,再流畅又迅速地重新插了一盆。
她傻眼地看着眼前这个杰作,实在难以想象这和她刚才使用的是同样的花材。
一样的荷花,一样的柳枝,一样的荷叶,从他手中插出的,却宛如一幅画!
柳枝低垂,荷花清绽,在荷叶的衬托下,展现了一种盛夏的宁静……
除去他古怪又难测的个性,在花艺这部分他真的是个天才。
「来,妳照这样子重插一次。」他说着又把花材全部拆下,交给她。
「啊?我还没记下来……」她慌张地道。
「不一定要完全一样。」
「可是……」她拿起花,困难地想模仿他的布局,却因没有自信而迟迟不敢下手。
他摇摇头,叹口气,起身绕过长桌,来到她身后,弯身凑向她的右肩上方,低声道:「插花得凭直觉,拖太久只会耗去花的生命力。」
随着他的贴近,那股异香又钻进她的鼻息,她身子立刻变得僵直,动也不敢动。
「看好,先决定主角的位置,然后剪下花茎,斜插入水。」他从她肩上向前伸出双手,右手拿起花剪,左手则轻握着荷花,指导她如何将荷花插下。
她慌张得屏住气息,不知所措。
他的姿势简直就像从后拥抱着她,虽然两人的身体并未接触,但彼此的体温和气息却清楚地在那五公分不到的距离里激荡。
毫无道理的,她的心跳乱了节奏。
「懂了吗?」他的声音如深沉的海水,在她耳畔荡漾开来。
她脑中一片混乱,只聆听着他的声音,根本没注意到他的问话。
「喂……」见她没回应,他转向她,嘴唇不经意地擦到她的耳廓。
她大惊,像被火烫到了似的,捂住耳朵,整个人向左方跳开。
「怎么了?」他看着她,浮起了恶作剧的微笑。
从她的反应看来,向宛青是朵还未被攀折的花哪!刘志宣居然还没碰过她,真是出乎他意料,那个富家少爷真的这么疼惜她吗?
「没……没什么……」她整张脸红得像玫瑰,结巴地道。
「插花得专心点,向宛青,不能心有旁骛。」他嘲弄地直呼她的姓名。
「我……」她百口莫辩,为之气苦。明明是他故意要扰乱她,却又责备她不够专心。
「算了,重点我已经告诉妳了,接下来妳就自己练习吧!我有点累,要休息一下。」他说罢便走向东方的窗边,在一座躺椅上坐下,悠然地闭目养神。
他一走开,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坐回原位,开始认真地插着花。
两人不对话,四周变得出奇安静,静得她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有那么一刻,她还怀疑罗隐离开了,但回头一看,他却安稳地侧躺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
她看着他的睡容,心里告诉自己要快点练习插花,可是,视线就是无法从他俊美的脸庞拉回。
见到罗隐之前,她不相信男人也能长得「脱俗」,记忆中的男性全都是最人世的本能动物,再怎么清心寡欲,也摆脱不了那份天生的浊气。
但罗隐真的像是不沾尘的白玉,温润如君子,清朗似明月,眉宇和气度都与众不同,也难怪能吸引许多女人上门,可是,她实在不懂,像这样灵气逼人的美男,为什么个性会这么差?
爱挖苦人,心术难测,总喜欢要得别人手忙脚乱,难道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他的恶劣吗?还是只有对她时,他才会用这种态度?
怔怔地望着他的脸,她一个人胡乱想着,竟也出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一阵疲倦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她才发现自己浪费了不少时间。
该专心插花了,她如此告诉自己,可是,也许是花屋里太舒适太安静了,凉爽的空气里那股甜香,更催发着睡意,她的眼皮变得好沉重,不管她如何强撑,还是不断地自动合上。
这时,一只手忽然拂揉着她的头发,她困难地抬起颈子,掀开眼帘,只见罗隐不知何时竟来到她身旁,用一种让人心颤的眼神看着她。
她惊慌地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像是被上了锁,完全发不出声音。
他微微一笑,俯身捧起她的脸,俊脸缓缓地向她贴近,缓缓地,用那种会把人这疯的速度,凑向她的唇。
你……你要做什么……
她在心里惊呼,想躲开,却一点也使不上力,只能无措地看着他一寸寸接近,就在他的唇快碰上她之前,她隐约听见了他低沉的取笑声,微微分了神,接着,一团揉合了冰与火的气息便肆无忌惮地侵占了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