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孙悟空,怎么可能从石头里蹦出来呢?」他的形容词让天晴忍不住好笑。「您是欧老师吧?我是艺术走廊的公关,我叫纪天晴,谨代表我们画廊来和欧大师您──」
「画廊?」不知为什么,欧敬湖一听到画廊两个字就立刻翻脸,指着外头的道路怒声嘶吼。「滚!妳给我滚出去!我欧敬湖的东西,永远不会再放在该死的画廊里展出!」
「欧老师──」
「不要叫我欧老师,我不是什么见鬼的欧老师!」
欧敬湖大声吼完,随即愤怒地转身走进屋内,然后用力甩上门。
砰!
关门的巨大声响,差点让天晴真的变成耳聋。她拍拍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地瞪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居然这样当着她的面甩门?
很好!他激起她的好强之心了,她纪天晴可不是没有脾气的烂泥,这下她跟他杠上了,非得鼓吹他把作品拿出来参展不可!
没错!不达目的,她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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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之后,天晴开着休旅车,车上载着粮食、棉被和换洗衣物,往苗栗山区开去。
可不能小看女人的毅力,她已经在欧敬湖的小木屋附近租了间农舍,准备与他长期抗战。
她开进小路,找到那间农舍,停好车之后,先过去打开门。
她站在敞开的大门前,打量许久没有人居住的房子。
「嗯,果然只有两千元的价值。」她只能这么说。
这间农舍是她花两千元租来的,里头只有非常简单的几样古老家具,浓浓的霉味扑鼻而来,看来不好好打扫一番,是不能住人的。
不过现在先不管那么多,赶快把东西搬进屋里再说,山谷那边已经开始降下浓雾,晚一点说不定连东西都看不清楚了。
她开始将车上的粮食、物品一一搬进屋里,这时外头天色果然雾蒙蒙的,她试着按下电灯开关,欣喜地发现灯会亮。
她又去检查水龙头,发现也有水,不过不是自来水,山区的水都是山泉水,清凉甘甜,只是必须确实煮沸才能喝。
「太好了!屋里有电,那就不用点蜡烛,有水也可以立刻打扫,晚上就可以睡个好觉了。」她高兴地自言自语,找出抹布和水桶,开始取水打扫。
先擦去桌椅、床铺、墙壁上的灰尘,然后扫地拖地,最后是厨房和卫浴,这样就算大致完成了,这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她铺好了床,看着洁净许多的屋子,心情好极了。
「肚子饿了,该吃晚餐了。」她喃喃说着,从粮食的袋子里找出泡面,到厨房用洗干净的水壶烧水泡面。
山区的夜晚好安静,没有尘嚣的喧闹声,也没有电视声或收音机的吵杂声,她一面吃着泡面,一面聆听屋外的蟋蟀鸣叫,觉得这碗泡面特别好吃。
然而她的好心情只维持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她就结结实实碰了一个大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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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第二天清晨,她站在欧敬湖的住家范围外,友善地对他微笑,释放她的善意。
今天一改上回正式的穿著,改穿轻便的T恤牛仔裤,清新得宛如邻家女孩。
「妳这女人又来做什么?!」欧敬湖不知在院子里敲打什么,看到她来,立刻跳起来指着她大吼。
「我是来打声招呼──」
「打什么招呼?我不是要妳滚回去吗?又跑来做什么!」欧敬湖暴躁地打断她。
「噢,我正想告诉您,我暂时不会离开了。」天晴的笑容里有点小小的得意。
「什么意思?」欧敬湖第一次发现自己老了,因为他完全听不懂这小丫头在说什么。
「我已经把离您这里不到一公里的那间农舍租下来了,这一阵子我会暂时住在这里,还请您多多关照。」
「妳说什么?!」欧敬湖肯定自己真的老了,因为他气得两腿发软。
「我不准妳住这里,马上给我滚出这座山!」
「对不起喔,可是那间农舍好像不是您的,我已经付了租金给屋主,他不会赶我走的。」她笑得更加得意。
「那妳就给我乖乖待在那间破农舍里别出来!」他生气地怒吼,灰白的长胡子都飞了起来。
「那可不行喔,您可没有权利干涉我的行动,因为我现在站的地方,并不是您的土地喔。」她还刻意悠闲地走来走去。
「唔……」欧敬湖气死了,然而她说得一点都没错,她现在所站的地方确实不属于他,因此他虽然生气讨厌,但也拿她没辙。
「哼!」他败下阵来,气得扭头走进屋内,用力关上门。
天晴胜利的喜悦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她很快发现,自己也没讨到便宜。
欧敬湖被她气走了,她找谁说服去?
「呃……」朗等等!欧大师──」
然而无论她怎么呼唤,他就是不出来。
不只这一天,之后的几天都是如此。
无论她去几次,欧敬湖都请她吃闭门羹,原本自信满满的她,也不由得开始丧气了。
「难道我真的要承认失败,请老板放弃这个企划吗?」
她呆坐在门前的大石头上,沮丧到极点,这时山径上出现一辆吉普车,载来一个她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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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我终于找到妳了。」
蓝牧威停好车,神情愉悦地从底盘极高的吉普车上跳下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天晴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这人是鬼吗?简直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我听你们老板说,妳来这里出差──」
「出差?」天晴又发出怪叫。不过后来想想,她确实是来「出差」的没错。
「听说妳来这里出差,所以我来找妳玩。」
「这里并不好玩!」她暗自咬牙切齿。
他的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更衬托出她的落魄与沮丧。
「不会呀,我倒觉得这里很棒。」他瞇眼环视辽阔的山景,满眼的翠绿,任何人都会感到舒服。
「等你住上一个礼拜,天天有人请你吃闭门羹,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怎么了?工作不顺利?」他终于发现她神情郁闷,便坐在她身边,关心地询问。
大概是居住在这深山太久,太过寂寞,也或许是满腔郁闷急欲发泄,她竟把从不对任何人诉说的挫折全部说了出来。
「听起来这个怪脾气的老头很不好亲近。」蓝牧威听完,摸着下巴沉吟道。
「没错!」她用力颔首,终于有人赞同她的话了。
「而且脾气又坏,想劝他下山参加展出,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就是说啊!」她点头如捣蒜。
「没关系,看我的!我帮妳去跟那位伟大的艺术家谈谈。」
「真的?这样好吗?」天晴很无助,需要有人帮助,但又不希望自己依赖他。
「放心!我学商的,谈判技巧一级棒,等我和他谈过,他就会知道与你们画廊合作是多么明智的选择。」他大拍胸脯保证。
「希望如此。」她想,事情应该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果然,欧敬湖看到她带着他出现,脸色一样难看,只不过吼声更大了。「不管你们来几个人都一样,我说不参展就是不参展,妳别再白费气力了!」
说完,他又走进屋内,用力把门关上。
天晴早有心理准备,早就捂起耳朵,而不知厉害程度的蓝牧威拍拍嗡嗡作响的耳朵,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扇已经摇摇晃晃,显然快被甩坏的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