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将金链子物归原主,彻底忘却了那一夜的刹那,可是无法平复的悸动,却教他抛不去握在手中的香气和记忆。
他知道他们会再相逢,只是,也许又是另一场淡然的来去匆匆,然后一直到有那么一天,他终于按捺不住,终于决定他们两个应该交集,他会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与她再度重逢。然而,今天夏奕淮的来访,却带给他全然不同的契机。
夏奕淮以私人立场,请求他封锁‘Jeddy’服饰即将在柏氏百货设柜的消息,为的是让夏俐妍从头着手进行这个案子,学习做事的态度和技巧。本来,他只要依着夏奕淮的意思,压住整个消息,完全不过问夏俐妍的动向,可是,他漠视不了心里对她的强烈思念与渴望。他不想回避,这是他的机会,一个拥有她的机会,他已经指示所有的主管,只要夏俐妍来找,一律将她转交给他。
念头转着,耳边却传来呼唤声:“大哥!”
收起了手中的金链子,文瑞泰然自若地转向快步而来的柏家老二柏文勋。
“大哥,爷爷让你现在进书房找他。”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嘴上直觉地问着,脚上的步伐,却也毫不迟疑地跟着文勋顺着拱桥走去。
“没有,只说要跟我们三兄弟聊聊。”
“喔!”轻轻回应了一声,文瑞一脸的莫测高深,跟着又沉寂了下来。十二岁那年,父母亲飞机失事死亡,他们三兄弟可以说是在爷爷的严教之下长大成人,然而长幼有序的观念,让柏岩山对长孙的要求与寄望,远比另外两个孙子来得苛刻,因此也造成他们三兄弟在个性上的绝然不同。除了公司的事情,他老人家很少主动跟他们谈天说地,偶尔,问候的也尽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像这种刻意将他们三兄弟齐聚一堂闲聊的情形是从未有过,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 ☆ ☆
能够拥有三个优秀的孙子,是一件值得骄傲的成就,只不过,如果他们懂得体贴他老人家的心,他会更加得意。
老大柏文瑞,三十一岁,精明、犀利,活似他柏岩山的翻版,却也是他最大的安慰。高中开始,就代替已逝的父亲,为接下柏家事业劳心劳力。除了学业上的压力,还得承担工作上的重责大任,毫无怨言地放弃属于他青春岁月该有的欢笑。今日柏氏在百货界的风光璀璨,还有跨海在大陆市场的活跃,是文瑞牺牲所有的享乐所换来的成绩。
老二柏文勋,二十八岁,善良多情的他,不管是个性或是长相,都像极了他死去的父亲。看着文勋,就仿佛看见自己的儿子重新活了过来,他是自己心里最沉痛的一块肉。文瑞的成器,加上文瑞对弟弟的爱护,使自己对文勋的要求也由严厉转趋宽容,毕竟文瑞已经失去了年轻的色彩,何苦又多加一个文勋,不是吗?
老三柏文旭,二十六岁,活泼好动,是柏家的笑容,也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开心果。也许是年岁到了,他对文旭的管教显得有些放纵,不过,虽然文旭孩子气了点,进了公司,却有乃兄的大将之风,这倒也让他安心了下来。
然而,不管他们是多么出色,多么令人激赏,对一个行将就木入的老头子来说,他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看着他们结婚生子。
从文瑞扫向文旭,看着他们三个,柏岩山直接挑明道:“我柏岩山的孙子,哪个不是教人竖起大拇指称好,哪个不是名门闺秀抢着嫁,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我连个孙媳妇的对象都没看到?我老了,再过几年就走不动了,你们是希望我躺着去参加你们的婚礼,还是等我进了棺材都看不到你们为柏家传宗接代?”他虽然封建、传统,然而终身大事他从不过问,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眼光,他这个上上代的人是不适合插手。可是,他只要翻到今天一大早收到的那张红贴子,看着老朋友的孙子一个个步上礼堂,他没唠叨几句就是不爽,总要有人提醒他们还有未尽的义务吧!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三兄弟终于明白爷爷今晚劳师动众的目的何在。不过,一说到这种敏感的话题,三兄弟似乎很有默契地不想多费唇舌。
听不到任何的反应,柏岩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一句话也不吭,打算气死我是不是?”
龙颜一怒,文瑞是精明的置身事外,文勋是和颜悦色地等着任人宰割,文旭则是嘻皮笑脸地解释道:“爷爷,别生气,你既然知道你柏岩山的孙子炙火可热,那你就该明白,你孙子的眼睛是长在屋顶上,只看得见天上的仙女,看不见凡间的佳丽,所以,你就多担待一点,慢慢来。”不是他们挑剔,感情的事,若没有那种唯一的感动,即使美如西施再世,就算能激起瞬间的视觉震撼,也难有那只取一瓢的海誓山盟。
“慢?多慢?五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爷爷,你放心,不会一辈子不娶的!像我这么优良的品种,没留几个后代回馈国家民族,那很浪费的!”
狠狠地瞪了文旭一眼,柏岩山一副“闭上你那张嘴皮子”的样子,转头正视着文瑞说道:“我三十一岁的时候,你父亲都十三岁了,我之所以不逼你结婚,是不想让你在背后说我是暴君,不过,你自己要明白,你只是柏氏百货的总经理,不是它的丈夫,它不需要你二十四小时待命。”三个孙子,他最放心的是文瑞,他最担心的也是文瑞。尖锐、机警不是不好,然而凡事太过精明能干,就错失了对感情的渴求。他希望他的孙子杰出,但是他不愿意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骄傲,只是一部会赚钱的机器。
望着柏岩山那关爱的眼神,文瑞明白地说道:“爷爷,我成年了,我会替自己打算,你不用烦心。”
“唉!我还有几年可以操这些心?”眉头黯然深锁,柏岩山显得有些落寞。
面对柏岩山的感慨,文瑞也只能沉默以对,他有他的计划,他有他的算盘,此时多说什么都是无益的。
看了一眼文瑞的不语,文勋赶紧打圆场地道:“爷爷,你不是说过,你会活到一百二十岁吗?瞧,现在连七十大关都还没迈进,你还怕没日子可以操心?”
“就是啊!爷爷,安啦!有我在大哥身旁耳提面命,我保证过不了多久,你一定可以笑得合不拢嘴地为大哥主持婚礼大典。而且,我还可以顺便把二哥给推销出去。”笑眯眯地附和着文勋,文旭卖力地吹起了牛皮。
窝心地看着他们,柏岩山叹了口气道:“要娶老婆的是你们,又不是我,着急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帮你们娶!”
突然正经八百地瞅着柏岩山,文旭若有所思地说道:“爷爷,你是不适合帮我们娶,因为不管是从上而下,或是从下而上,还是从左右两边看,你都跟我们不像,不过,你倒是可以帮自己娶个老婆。”接着撞了一下柏岩山,邪恶地说道:“有道是——老当益壮嘛!”
“你这个臭小子!”使劲地往文旭的头上一敲,柏岩山终于笑了开来。跟着,书房也开始点起了轻松的气氛,祖孙四个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