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明明自己就想寻死,偏偏临到关头,却还是这么怕死,就连到现在企图挽救她性命的人,居然还是这个男人。
天啊!她该拿自己怎么办?是该恨他?还是感谢他?
可是老实说,以现下这个时点,她两样都不想选。所以她只能气自己的窝囊,什么事也做不好?连自我了断都不会,整天只会自我膨胀,其实她什么也做不到。
愈想她就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眼泪无言的滴滴落,翟仲宇俯下头,明白她又哭了。他觉得烦躁,一方面是因为他讨厌看见昭佶的眼泪,另一方面却又是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安抚她,再加上身处危境,面对这个情绪失控的昭佶,已经不指望她会帮忙想解困的方法,现在他是进退维谷,压力沉重到让他也快喘不过气来。
他一向自诩冷静过人,却偏偏拿昭佶郡主没辄。他永远没办法用常理去预测她可能会做的事,所以,面对昭佶,翟仲宇其实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就像刚才看见昭佶跳崖,他几乎连想也不敢多想,马上也跟著跳了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一种身体本能的反应促使他这么做。现在好了,两个人被困在这崖谷中,连如何脱困都是个难题时,还得想想他们该如何趁这个时候把话说清楚。唉!做人真难。
想了好久,翟仲宇终于呐呐地想开口,可是昭佶却抽抽答答的先说了起来。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昭佶的声音里带著浓浓的哭音。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会弃你不顾?我记得我以前已经说过了,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你,不是吗?”翟仲宇尽可能的放软声调,因为他太明白昭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保护我?”昭佶喃喃地重覆,然后眼中溢出更多的泪水,她冲着翟仲宇吼:“既然要保护我,又为何总是让我心里受伤?你不是决定要与洛琳的妹妹在一起了吗?我现在是在成全你啊!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做出施舍来救我?你不知道你的这种行为,对我而言是有多么难堪吗?”
翟仲宇对昭佶的指控一头雾水,即便自认头脑还算清晰,但此刻也是弄不着头绪:“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洛琳的妹妹?”
“你不再装了,我都听的很清楚,你一定没料到那天我就在你附近吧?”昭佶气愤不已,想到自己与这个男人从拜堂至今,居然还未行过夫妻之礼,而且,他心里挂念著从前的爱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跟爱人的妹妹再续前缘,他简直是欺人太甚。
“昭佶,我真的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想这中间该是有什么误会吧?”
“没有误会,其实我的心里一直都很明白,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娶我也只是为了对皇上交待而已,只是我不明白,你又为何会关心我的死活呢?就算我就这样死掉了,于你也无害,不是吗?”昭佶心碎的说,然后不听翟仲宇接下来的解释,冷冷的对他说:“放手吧!我不用你来可怜我,虽然我承认我曾经是很喜欢你没错,但是感情是无法接受分享与背叛的,既然我远从京城而来都无法挽回我们之间的缘份,那么我们就到此结束吧!”
“昭佶,你……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实在是想太多。”翟仲宇大呼头痛。
“呵……我真的是想太多吗?不重要吧!”昭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陷的这么深?以至于落得如今感情抽不回身的下场,真是岂是惨之一字可蔽之。她再次要求翟仲宇放手,而翟仲宇当然不会肯,他真是怕极了她的胡搅蛮缠,更怕她的视死如归,他怕……是因为他根本不想失去她。
“放手!”昭佶再喊,然后她突然死命的要挣脱他,翟仲宇想要劝阻她却已是不及,翟仲宇原本抓住的老松树根,因承受不住剧烈的摇晃而折断。
两人也因此又开始往下坠落。
这一回两人的跌势很急,因为四周全是陡峭的崖壁,虽然还有几株老松在看似不可能生长的地方伸展它们峥嵘的姿态,但他们下跌的速度太急,重力加速度的结果就是让许多老松因承受不了他们跌落的重量,而纷纷折断,翟仲宇不顾昭佶的推拒,硬是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崖壁上滚落碎石与纷折的枝干落叶,像是遮天盖地般的如雨纷落,翟仲宇紧紧地搂著怀中的昭佶,突然觉得有一种很深的罪恶感。
他怎么会伤得昭佶这么重,伤得她想以死解脱自己的痛苦,他,真的这么罪无可恕吗?他果真是个浑蛋吧!他的心理这么想著,接著他又看见一株被落石折断裸露的一截树干,折断的干面宛似一把锐利的剑刃,他推估若照他们跌落的方向来看,恐怕是难以闪开,再看漆黑不见底的底层,他只能祈祷崖下是波水潭,或是松软的土层与层积的落叶,千万不要是坚硬的石层啊!他想。
“昭佶,你是恨我的吧?对不对?”翟仲宇忽然这么对昭佶说。
“无所谓了,我们就要死在一起了,是不是?”昭佶早已放弃了挣扎,她是想死没错,只是她再次错估自己在翟仲宇心中的份量,他,竟然在此生死关头还是护著她?难道她之前对他的憎恨与埋怨全是错的?此刻她没有哭,反而有种懊悔感。如果自己的个性不要这么冲动,他们之间又将如何?
“你放心,我说过你是我的妻子,我一定会尽我的能力来保护你的。”翟仲宇终于露出一丝轻暖的笑意。昭佶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失去已久的熟悉感。她忽然忆起了那段在翟府中他们互相打闹的那段时光。
昭佶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翟仲宇却用眼神阻止了她,他微微推开了她,想将她推离自己的身边,昭佶正自疑惑不解时,她同时也看见了在他们不远处那截折断的树干面,她惊呼一声,接著,她感觉世界裂开了,吞噬了她,眼泪再次不听使唤的滚落。
再无尽的底层也还是会有尽头,就在昭佶的惊呼声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接触到地面时所产生的疼痛,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经过短暂的昏厥,她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是跌在一处湿软的土层上,再加崖上经年累月所飘下的枯黄落叶所层积,她竟然毫发无伤。虽然她明白之所以如此,大半还是因为翟仲字拉了她一把,否则按常理,就算她能侥幸不死,身体也必有损伤,但是她可无心再想这些,她呼喊著翟仲宇的名字,企图想找到他。
崖底阒黑的几不见五指,顶上稀薄的月光早已透不进,她摸出怀里的火折子点亮,藉著幽微的火光开始用手摸索这个陌生又黑暗的环境。
“翟仲宇,你在那里?”昭佶的嗓音带著浓浓的哭音,她没有忘记在翟仲宇试图推开她的瞬间,她清楚的看见那截折断的枝干就这么插进了翟仲宇的肩膀,只听得他发出闷闷的哼声,然后她的世界就变成了黑暗,她开始希望这只是场梦。
“……我在这里,你别紧张。”翟仲宇的声音有些吃痛的感觉,昭佶虽是心中觉得恐惧与害怕,还是很快地依循著声音的方向寻了过去,当她看见翟仲宇的右肩淌满了大片血迹时,她简直快晕了过去。
“昭佶,你听著…¨”翟仲宇低头察看了一下自己右肩肩窝处,那半截插进自己肩膀的尖锐枝桠,足有两根手指头那么粗,他的心里大呼情况怎么会如此糟,难道是自己当真做人太失败,所以连老天都看不过眼,要他注定命丧于此吗?想想,又摇摇头,如果他开始表现出慌乱的样子,想必昭佶更是糟糕,于是他强装一付昭佶大惊小怪的模样道:“你现在先在附近升火,最好是多找一些枯枝乾叶来,把火烧的愈大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