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照你这么一说,我是应该感激你丢了这么一个惹人厌的苦差事给我,而不是跟你抱怨东、抱怨西的喔!”话中带刺,祖奇皮笑肉不笑地接道。虽然这位老兄没有架把刀子在他的脖子上,不过,一声令下,先是算准他会内疚,跟着又具摆出老板的姿态压他,他能不依着命令行事吗?
“那倒不必,只不过,你再不赶紧让楚玉婕点头的话,一个月后,楚文欣留给楚玉婕的房子,就等着让银行送上法院拍卖了!”微微牵动着嘴角,靖淮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跟祖奇一起打拚事业也有好些年了,祖奇的性子,他自然也是摸得一清二楚,表面上,祖奇得理不饶人,一副愤世嫉俗的尖酸相,骨子里,却是温柔又多情;他相信,此时此刻经他这么一提,祖奇的心,更是不容许他自己就此撤手不管楚玉婕的事。
“该死!”拳头往桌上用力一搥,祖奇懊恼地咒道。好不容易摆脱心里的内疚,下定决心不再管那臭丫头的死活,这会儿又……可恶!那个臭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她快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浪汉了?!
“生气是没用的,当务之急,是让她明白社会是现实的,缴不出贷款,房子就得被送上法院拍卖;缴不出学费,她就得办休学。没有钱,她没地方栖身;没有钱,大学文凭没她的份,她想自命清高……那是痴人说梦话!”不知道现实的残酷,是白痴的专利,而可悲的是,她楚玉婕终究不是白痴。
“是啊!说的比唱的容易!这些道理,那臭丫头会不知道吗?她都成年了,她怎么会不知道?问题是…‥她就是说不通啊!臭石头一个,你要我怎么办?强迫中奖吗?”
浅浅一笑,靖淮似有意若无意地说道:“如果真有法子可以逼她接受,相信比起现在的僵局,你会好过多了。”只问结果,不问手段,这是他的行事准则,愿意或不愿意,一点也不重要。
“对啊!我是会比较好过一点,不过……事情如果真那么简单的话,我就不用跟她拗了四个多月,还一点进展也没有!”叹了口气,祖奇无奈地按着又道:“好话、坏话,我能说的,全说遍了,就差……没直接把钱汇进她的银行户头!不过,就算真的把钱直接存进她的户头,只怕,她小姐还会一毛不差的提着现金砸回我的脸上!”
轻轻松松地点起第二根烟,靖淮似笑非笑地说道:“谁教你让她有机会把钱砸回你的脸上?”吐了一口烟,看着祖奇那脸不解的神情,靖淮进一步地解释:“钱一进户头,你让银行马上扣帐,你想,楚玉婕会有机会把钱砸回你的脸上吗?”
顿了一下,祖奇渐渐露出一道了然的笑容,“好家伙,真有你的!”终于可以一吐四个多月来所受的委屈,天啊!这实在是太爽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没让祖奇有多作白日梦的空间,靖淮狠狠地拨了他一盆冷水,“这只是保住房子,至于她的学费、生活费……还得靠你这只苍蝇死缠烂打的跟她周旋。”
“可恶!”一连串的诅咒劈哩咕啦地从祖奇的嘴巴流了出来,他早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好了,我没时间听你抱怨,你自己想办法把事情搞定!”说着,靖淮便站起身来,穿上外套。
“喂!你要去哪里?”看着靖淮一声不响,招呼也没打一声地就要离开办公室,祖奇慌忙地站起身来问道。
打开办公室的门,靖淮丢了一句话:“我去看一下楚文欣。”跟着,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掩上。
“楚文欣?!”我的妈呀!这家伙今天是不是出太阳啊?!去看楚文欣?不会吧!
生前,除了依楚文欣的要求陪她出席某些宴会和做一些必要的公开露面之外,没见他主动去找过楚文欣;死后,他更没去过楚文欣的坟上看她一看,现在,他竟然要去看楚文欣,天啊!这岂止是一月的寒冬出现太阳而已,这还是天空下起红雨呢!简直是不可思议!
唉!管他夏大公子是在出太阳,还是在下红雨,这会儿,楚玉婕才重要,先搞定她的事再说吧!
※ ※ ※
说她美丽,一点也不为过,不过真正教人侧目的,倒不是她的美丽,因为,这年头美丽的女人到处可寻,可是,在一月的寒冬里,对于她那一身的艳红——红色的丝巾、红色的衬衫、红色的紧身牛仔裤、红色的风衣,再配上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抱着一束红色的玫瑰花,她的美丽就显得格外的璀璨。
从机场,经过一路的焦点和骛叹,林湘昀风尘仆仆地来到楚文欣的坟上。
对着楚文欣的墓碑,湘昀深情地献上那束跟着她飞越整个太平洋的红玫瑰。
“文欣,我回来了!”看着那嵌在墓碑上的俪影,湘昀轻声地宣称道。她怎么也没想到,四年没见,再度相逢,却已是天人永隔。
蹲下身子,抚着遗照上的笑靥,湘昀幽幽地喃喃说着:“从来,我都不认为,你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人,可是,一封‘死亡的遗言’……却教我清楚的知道,我始终看错了你!你说,我是这世界上惟一懂你心的人,但是,我却一点也不懂,聪明如你,既然知道夏靖淮不会接受你的安排,又怎能天真的以为,他会依着你给我的指示,同意我成为他的妻子,同意我跟他生下属于我们的孩子?”
叹了一口气,湘昀无奈地继续道:“文欣,你知不知道,你丢给我的是怎样一个进退两难的苦差事?我既不能明说我是为了你的遗言而来,我又不愿设计他牺牲自己的幸福去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你有你的愿望,我有我的原则,鱼与熊掌,是不可能兼得的!”
“文欣,长久以来,我跟你一样,始终深信着我是世上最懂你心、最懂你情的好朋友,可是,这一次,我心里却笼罩着一团又一团的疑云,谁能告诉我,始终无法洒脱的你,为什么能够将自己的情夫,自己的爱人,毫无芥蒂地交给自己的好朋友?又有谁能告诉我,体贴入微的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不合情理的要求?我知道,随着你长眠地下,这一切,我也只能无话问苍天。”
“我承认,即使生性潇洒如我,也会私心的希望,我的婚姻不是建立在一张遗书上;我只是个平凡的女人,我也渴望拥有爱情,你让我嫁给你的情夫,我如何坦然以对?”
“我答应你,我会从夏靖淮的身上得到一个小孩,因为,这是我惟一可以为你做的,但是我不能嫁给夏靖淮,毕竟,婚姻不是儿戏,是一辈子的承诺,我想,你会同意我的决定。”
缓缓站直身子,依依不舍地做了最后一眼的巡视,湘昀深深地九十度一鞠躬。
“文欣,我走了,我会再来看你。”旋身一转,她飘然地走下墓前约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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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早该到楚文欣的坟上,亲口对她说一声“对不起”,毕竟,凶手是他们自家人,身为夏家的一分子,他不应该吝于对一个死者说声抱歉,然而,一句“对不起”,终究不能挽回楚文欣的生命,早说,晚说,那又何妨?
除了祖奇,没有人知道他和楚文欣的郎才女貌只是一种假象,但是,除了他,没人知道他和楚文欣的假象,其实是一场利益交换的妥协。他从来不认为楚文欣的死自己必须负起任何的责任,毕竟,从他们的利益交换之中,她如愿地以“情妇”的角色,报复她有实无名的“父亲”,而他,也只不过顺此买下她名下的一家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