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几条街惟一的兽医院已经在昨天宣告关闭休业,谁也不敢保证这条狗准备伺时再来场惊天动地的呕吐,自知自己没有拿乔的条件,他连忙摇摇头。
“不……不用了。”
韦靖暗自嫌弃起自己的窝囊,一个堂堂的外科医生竟然输给了一条狗……跟一个女人!
“最近你给它吃甚么?”小护士边在纸上写着,开口问道。
“肉、饭、面包甚么的,不一定。”韦靖耸耸肩,理所当然的答道。
“你是不是也给它吃骨头了?”小护士转过头盯着他。
“是啊!”韦靖点点头,狗不吃骨头吃甚么?
“你为甚么要给狗吃骨头?”小护士的声音里明显已经有些责备的意味了。
“补充钙质啊!”
韦靖理所当然的答道,相信自己的回答绝对具有相当的专业水准。
开玩笑!他可是个医生哪。
“那你为甚么不吃?”小护士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我……”
韦靖一下傻眼了,他简直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护士,在他面前神气活现的自命医生也就罢了,竟然还拐个弯骂他。
“你要知道你养的可不是只狗哪!”
“不是狗?”
韦靖知道自己瞠目结舌的样子很蠢,但是他实在是被吓坏了,代为照顾了这只狗一个多月,竟发现自己养的不是狗。
“那……那是甚么?”韦靖有点害怕的问道。
“在专业上来说我们都叫做‘宠物’,它们的特质、习性跟身体结构和一般外面的土狗是不太一样的,你这样拿骨头喂食,是很容易将它的肠胃割伤的。”小护土耐着性子解释道。
“是吗?”
韦靖搔搔头,第一次发现他养的狗不叫狗,叫“宠物”。可是宠物就不是狗吗?他迷糊了。
但是韦靖却不得不重新以敬佩的眼光看她了,一个小小的护士竟然懂得这么多,架势跟专业简直不输给医生了。
撇开她不甚亲切的服务态度、没有时间观念的缺点来说,她还是有此可取之处。
“狗狗的肠胃很敏感,肠胃一旦被锐利的骨头划破后再吃东西到肚子里,一碰到受伤的伤口,就会产生反射性的痉挛而呕吐。”
洛芸走到康康的身旁,轻轻触压着它粉红光滑的腹部,接着解释道。
“喔!”韦站发现自己完全只有点头的份了。
“我帮它打一针,再包两天份的药,我想这两天应该就会好了。”洛芸走到护理台边,拿出针管,抽出了小玻璃瓶里的药剂。
“这……”韦靖看看俨然一副专家模样的小护士,再看看张着一双无辜大眼珠的康康,犹豫了好半晌。
“护士小姐,不等医生来,你自己看可以吗?”韦靖终于还是忍不住提出疑问了。
“护士小姐?”
正在抽屉里找酒精棉片准备注射的洛芸,闻言迅速的旋身,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是啊!你的专业知识跟技术的确无可挑剔,但是,要替狗诊断跟开处方,是不是等医生来比较好?!我不介意再等一下。”
韦靖扯出一张讨好的笑脸,深怕自己触怒了这个坏脾气的护士。
“谁告诉你我是护士的?”洛芸遽然放下手边的针管,语气不善的质问道。
“用不着说,我看得出来。”韦靖耸耸肩。一个这和么年轻的女孩不是护士是什么?
“先生!我不是护士,这里也没用护士,只有一个拥有T大兽医系学位的兽医师——那就是我!”
洛芸忍耐了一个早上的怒气,终于一股恼的爆发出来,她怒不可遏的朝他吼道。
“可、可是你……”韦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开始结巴起来。
看她年轻得顶多不超过二十岁,穿着时下最流行的俏丽短裙,纤细秀气得让人无法想象是一个成天跟动物为伍的兽医师,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
韦靖在心里暗叫不妙,她刚刚还当着她的面大放厥词,这下她铁定会将康康砸在他的脸上,再把他给一脚踹出去。
他悄悄的抱起康康,一边瞄着身后的大门,估量着安全撤退的距离。
“难道女人就不能当兽医师吗?你凭什么认为女人就不如男人?”洛芸咬着牙忿忿地低嚷道。
糟糕!看样子她不只是个医生,还是个女权主义倡导者,这回他可真是踢到了铁板。
“我不是故意的……”韦靖有些狼狈的辩驳道。
“算了!”洛芸皱着眉头看着他身上一块块不堪入目的呕吐物,朝他伸出了手。“把康康给我,你不想它再吐了你一身吧?”
韦靖瞪大了眼盯着她许久,不敢置信的问道。
“你……要替它治疗?”
洛芸颦起眉头看了他好一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让韦靖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将康康交给了她。
经过一番折腾,好不容易终于止住了呕吐,也结束了韦靖一天一夜的恶梦。
步出了诊所,韦靖边走边看着手中的名片。
朱洛芸?
淡蓝色的名片上印着以艺术字体的名字,旁边则是写着她的学经历,与诊所的电话地址。
虽然“朱”这个姓让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下,然而一抬头望向晴朗的蓝天,“洛芸”这个淡雅宜人的名字,竟让他的心情不禁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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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芸如释重负的送走一大早就气焰不小的客人之后,回到诊所的休息室里穿上象征权威与形象的白袍,郁闷的再度坐回柜台前。
本应是美好的一天,然而这个一大早上门的呛顾客,竟不分青红皂白的质疑她的身份一能力,让她的心情瞬间跌进谷底。
老实说她真恨这样的误会!
她一向以生在医生世家为荣,有个在省立医院当院长的爷爷、心脏科主任的爸爸以及开了一家小儿科诊所的妈妈。
医生!一个救人济世,多了不起而神圣的工作啊!
小时候,她几乎可以说是在看诊桌下面长大的,每当妈妈在帮病人诊疗时,她就好奇的眺着小脑袋,在诊疗桌下钻来钻去,听妈妈对一个忧心如焚的父母,说着一大堆她听不懂的医学名词。
虽然她十分崇拜医生这个职业,但是,自从四岁那年,在父亲任职的医院看到那令人惊惧的一幕后,她对医生这个工作再无一丝崇拜,只剩畏惧。
虽然隔年他们就因为这个事件的阴影,举家搬住美国,一直到高中毕业那年,全家才又搬回台湾来。
然而,当年那种生死只在一线间的残酷,却让自小便有心依循家风走上医路的她怯了步。
那名失去父亲的小男孩遏止不住的眼泪,与切肤之痛的悲伤更让她难忘。
于是在她上大学那一年,虽已到达医科的成绩标准,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兽医系。
虽然当她独立开设属于自己的诊所时,才发现身为女人所遭遇的误解与质疑,比认同与赞美的多。
但是她却从不后悔投入兽医这个行业,因为它已经从兴趣变成一种无可取代的责任。
像这种几乎每隔三天就会发生一次的打击与挫败,丝毫动摇不了她一辈子要医治动物的决心。
何况是区区一个男人,更打击不了她的信心!
“医生!我的咪咪感冒了……”一个焦急的声音,伴随着透明玻璃门上的清脆铃声同时响起。
“喔!来了!”洛芸精神拌擞的应了声,连忙起身迎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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