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溪县地方狭小、土地贫瘠,就连上一级的官员也不愿到这里来视察,何曾见过威风凛凛的御命钦差?
从县令到百姓,个个都没见过大场面,此时听得钦差言语威严,又是替皇帝传话的,一个比一个匍匐得厉害,几乎都要五体投地了。
剎那间,整条街上除了站着宣读圣旨的钦差,没有第二个人是站着的。
「此番天降其祸,幽溪大疫,幽溪县令钱大志不负圣恩,治理疫病有功,特此嘉奖。着赐……」
钱大志喜滋滋的听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再连升三级,甚至四级、五级。哈哈哈……
正得意之际,眼前忽然有道白光闪过。
他下意识往后一躲,龇牙咧嘴栽了个跟头,雪亮的匕首擦过他的肩膀,刺中他身前的沙土。
「妈呀!」钱大志惨叫连连。
「狗官,还我的小白、还我的家、还我的……」梅怜白一脸狂乱,竟将短小的匕首当作大刀胡乱的砍着。
「来人啊!有刺客啊!刺客……」钱大志双腿软得站不起来,在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才躲开再次袭来的匕首。
「有人行刺大人啊!」
「快!快去救大人啊!」
在场的衙役终于清醒过来,爬起身拔刀的拔刀,喊叫的喊叫,现场乱成一团。
「反了反了,还不给我拿下!」钦差终于也清醒过来,大吼着要随从加入捉拿刺客的行列。
霎时,狩猎者和猎物的位置已然对调!
梅怜白仍奋不顾身的追杀钱大志,似乎只要能将他斩于匕首之下,她本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似的。
十几把大刀一起砍下,眼见娇弱的梅怜白就要被乱刀砍成肉泥了--
「当当当」几声大响,火星激射,赤烈在千钧一发之际冲人人群,一把推开梅怜白,持刀架住砍向她的那些刀。
被他这一推,她的匕首偏了,没有刺中钱大志,只扫掉他头上的官帽。
「妳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赤烈也不管那些仍横在他面前的刀剑,搂过她,一双大手不停在她身上游移,想确认她完好无恙。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梅怜白仍在叫嚣,一双赤红大眼狠狠锁住钱大志。
「怜白妳……」
「杀了他!杀杀……」赤烈想唤醒她,她却充耳不闻,满脑子只想替弟弟和乡人报仇。
「这不是大诺颜带回来的姑娘吗?」
「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尖的衙役认出了梅怜白,现场顿时议论纷纷。
「钦、钦差大人,我对丞相大人一向忠心耿耿,您、您可要救我啊!」钱大志连滚带爬的躲到钦差身后,只差没有痛哭流涕了。
「大诺颜,你的女人竟然当街谋刺朝廷命官!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钦差仗着钦差的身分,狐假虎威的道。
赤烈时常与脱脱丞相作对,丞相早就看他不顺眼,这桩谋刺事件倒是制造了扳倒他的大好机会!等报到丞相那里,包准又是他的大功一件,哈哈哈哈……
钦差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又好运,只差没有放声大笑了。
才在得意,赤烈冷不防站到他面前,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吓得他连退两步,「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赤烈的嘴角讥诮的扬起,「当然是成全大人功劳一件了!」
「功、功劳……」钦差结结巴巴的。
话还没说完,眼前便炸起一道绚烂的光影,「噗哧」一声,红红的血花喷得半天高,一颗头颅滴溜溜的在地上乱转。
「杀人啦!元赤烈杀钦差啦!啊……」感觉身上喷溅了一身温湿的液体,钦差整个吓傻了,直着嗓子狂喊乱叫。
「钦差大人,你确定自己已经死了吗?」正喊得大声,却听见赤烈似笑非笑的声音。
钦差定定神,才发现那个没了头颅的不是自己,而是幽溪县令钱大志。他一手指着赤烈,颤抖的说:「你、你杀、杀了他?你、你……」
「你杀了他,为什么?」梅怜白抬起迷惘的双眸,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妳的小手用来救人就行,杀人的事就由我来吧!」赤烈执起她的一只小手,放在嘴边亲吻。
一边是出鞘的刀剑、腾腾的杀气,一边则是情深款款、蜜意柔情,再配上血人一个、无头尸一具,这场面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看着我。」赤烈要求。
梅怜白被他虎眸里的深浓情意给催眠了,五根手指一松,紧攥在掌中的匕首落在地上。
「当街谋刺朝廷命官,元赤烈,你i你还有、有没有王法?!」钦差终于稍为镇定,说话也比较流畅了。
「你就代表王法?」赤烈嗤之以鼻。
「来人啊!还不给我拿下这对叛臣逆妇!」钦差手一挥,就要手下去捉拿逆贼。
哼哼!大庭广众之下斩杀朝廷命官可是藐视朝廷的大罪,就算元赤烈身分高贵,也无法幸免。更何况,此时此刻有千百双眼睛看着,纵使元赤烈长了千百张嘴也无从抵赖。
钦差得意非凡。
「哪个敢动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侍卫和衙役们还没来得及围拢过来之际,一队人马已经抢先将三人团团围住。
「啊……」一把亮晃晃的大刀架在钦差的脖子上,他吓得尖叫连连,差点没昏过去。
原来是努哈尔察觉不对劲,跑回去调了自己的侍卫过来。这些从大都带来的侍卫人数虽然少,却个个都足以一挡十的好手。
一方仗着人多势众,另一方却是忠心护主,当下谁也不肯退开,双方剑拔弩张的,大有杀个你死我活的意思。
「元赤烈,你无辜杀害朝、朝廷命官的罪、罪名是逃、逃不掉的。」钦差硬着头皮道。
「我有说要逃吗?」赤烈嗤之以鼻。
「那、那你还、还不束手就、就啊--」钦差劝降的话才说了一半,颈上锋利的刀刃就让他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没听错,钱知县可说他是效忠丞相大人的喔!」赤烈一脸似笑非笑的。
「呃,这、这效忠丞相大人不就等于效忠皇上他老人家吗?」历朝历代,皇帝最怕的就是属下有二心。钦差心里狠骂那个死掉的钱大志,没事多嘴什么。
「哦!我这回总算知道了,原来脱脱丞相就是皇上啊!」赤烈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钦差这才发觉自己居然被他给耍了。
元赤烈不是武将吗?怎么也有文人这些小心机?钦差懊悔不已。
「原来真正想背叛朝廷、背叛皇上他老人家的,是你们啊!」努哈尔一时精神大振。
「努哈尔不得鲁莽,快放开钦差大人。」见努哈尔要挥起大刀砍人,赤烈摇头阻止道。
「可是……」眼下这钦差可是他们手里唯一的筹码了,放了他不是自找麻烦吗?努哈尔仍有些犹豫。
「放了!」赤烈浓眉一皱。
「是。」努哈尔只得放手。
碍于赤烈的命令,没人敢去阻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体面」的钦差连滚带爬的逃出包围。
「护、护驾啊!」钦差又是跺脚又是狂喊。
圣驾根本不在这里,这是护哪门子驾啊?努哈尔等人看着他丑态百出,只觉得好笑。可此时形势紧张,他们握住兵器的手掌湿漉漉的都是汗,谁也没心思真的发笑。
「元、元赤烈,你可知罪?」龟缩进侍卫的保护圈里,钦差又一次恢复嚣张。
「刚才没吓着妳吧?」赤烈根本不理会他,只关心被自己小心护在怀里的梅怜白。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难道你就不怕你的前程……」她怔怔的望着他的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