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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荧惑愣了愣,无法停住步伐,一路被米雷拉着登上运输船游步甲板。

  「霭然老师在甲板舱──」

  「我知道。每次都在同一间房,不需要你带路啦。」梁荧惑摆开他的手,停在舷梯口,嘟囔道:「你今天发什么好心……」害她被取笑。

  「我怕妳逃课。」米雷一语说穿。

  「我没有要逃课。」梁荧惑竭力否认,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你和廉兮在监视我,对不对?」

  米雷愣了一下。监视?这说法未免太严重,他只是关心她。

  「你们还主动对皇泰清报告!」米雷没回话,梁荧惑接着说下去。

  她很愤怒,就算几年前,是她自己巴上皇泰清,傻呼呼地、几近死心塌地跟着他,不过,自从来这海岛后、自从他断她的发后,她已决定要做些改变,跟皇泰清划清界线,现在竟还有人事事向他报告她的状况,搞坏她的身价,这太过分了!

  原本力持冷静的嗓音,转成急声强调,她说:「米雷,我告诉你,我不是皇泰清的东西,你们也别把他当成我的主人。你们又不是他的臣子,他也不是什么天皇──」

  「在吵什么?」皇廉兮拾阶而来,打断梁荧惑的嚷声。

  梁荧惑屏了口气,偏侧身子,海风翻卷着她赤红的裙襬。她冷着眸光俯睨皇廉兮,道:「我说你这么想要居下,就跪地,叫我女王好了!」语毕,她推开米雷,径自往甲板舱走。

  米雷一脸糊涂地看看皇廉兮,又望向梁荧惑的背影。

  皇廉兮走上来,双手抓住米雷的肩,用力地欲压下他的身子。米雷回头,一脸搞不懂这位大哥要干什么。

  「说『是,女王──』。」皇廉兮呵呵笑了起来。

  梁荧惑打开甲板舱的门后,吓了一跳。

  白霭然斜躺在临窗的沙发上,曳地的裙襬有一大片红渍,阳光落在上头,看起来好刺眼,令人毛骨悚然。

  「白老师……」梁荧惑颤颤栗栗往前走。

  「嗯……」白霭然动了动,慢慢张开眼睛。「妳来了啊。」她嗓音微弱,慵懒地坐起身。

  梁荧惑皱眉。「妳没事?」

  「嗯?」白霭然抚开额前的长发,看着她。

  梁荧惑脸色由白翻红,「妳干么吓人!」她僵硬又激动地伸出左手食指,指着白霭然染红的裙襬。

  「啊,」白霭然垂眸,轻叫一声,很无辜地说:「我有点头晕,想躺一下,显然还不小心打翻了果汁……」她站起,像跳佛朗明哥舞般优雅地捋捋裙襬,一只玻璃杯在地毯上滚动。

  「拜托──别吓人好吗……」梁荧惑走过去,捡起杯子放回沙发旁的桌上。松了口气地坐入椅中。几个礼拜前,她曾目睹一个女人像白霭然刚刚那样,一身血红躺在地上,她再也受不了任何无预期的血腥刺激了。

  「抱歉。」白霭然笑了笑,说:「我今天真的有点不舒服……」

  梁荧惑抬眸盯着她瞧。生病吗?不像。梁荧惑径自摇了摇头,久久,开口说:「白老师,妳是不是胖了?」虽然白霭然的曲线依旧美好苗条,不过隐约有点不一样,是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可能吧,」白霭然淡淡答道:「人家都说女人过了三十岁,新陈代谢变慢,身材会急速走样……我已经三十一了啊。」

  「妳三十一岁?!」梁荧惑猛然站起,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她知道白霭然比自己大,以为应该只大个两岁、三岁,没想到是大八岁,天啊──白霭然竟已是个中壮年女子!「白老师,妳这张脸是怎么回事?」一点也不像三十一岁,欺骗世人!

  白霭然但笑不语,走到桌边,拿起桌面上的书本。「妳这几天自己看书吧,我想请假。」

  梁荧惑接过书本,点了点头。老师向学生告假,她挺高兴。「白老师,明天开始,我的右手就能活动自如了。」

  「嗯,」白霭然颔首,深思地坐回沙发椅里。「妳想回泰清他们那儿吗?」

  梁荧惑神情一阵复杂。「我才不要。」她往白霭然身边坐,眼神闪烁来闪烁去,说:「我最近发现你们这座岛很好玩──」

  「是吗,」白霭然摸摸梁荧惑耳鬓一些散落的发,温柔地喃喃低语:「这一段似乎有点不一样长……」

  「只是个新发型。」梁荧惑简短说道,将散落的发丝往耳后塞。

  安静了一会儿,空气里有明显的果香味儿,甜滋滋地。

  白霭然又说:「那我得一个人归队,泰清如果问起妳呢?」

  「他不会问。」梁荧惑答得飞快,站起身,往门口走。

  白霭然笑着。「我会告诉泰清一声,妳手伤痊愈了,最近爱上和廉兮下海潜水──」

  梁荧惑停在门边,回道:「我会把书看完的,白老师。」她走出去,无声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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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首算算,她应该是十六岁那一年辍学的。她的兄长梁望月是个有名的科普作家,因为认亲的关系和父亲梁亚夫彻底决裂。

  那是一个奇妙的夜晚,感觉就像今晚。

  天空没有月亮。

  梁家客厅里坐着男主人梁亚夫的两名得意门生──皇泰清与皇莲邦。女主人王蓉蓓神情忧伤地伏在角窗窗台上,看着一辆车驶过庭院车道,往大门方向消失。她说:「非得把话说这么绝吗?他只是继承我母亲的姓──」

  「他该继承的是『梁』这个姓。」男主人梁亚夫一脸怒意地强调。「我今天不是把话说绝而已,他既然用了一个外姓,以后也别再说是我儿子。梁家此时此刻起跟他没关系!我梁亚夫不需要有继承人!」

  这原本是一个家族的私事,外人不需要多话,可当梁亚夫将矛头转向两位皇姓男子,指责他们早知道梁望月做出这种忘根忘本的事,就应该早告诉他,而不是等到今天来看他这个老师没了继承人。

  不明不白挨一顿骂后,皇泰清忍不住插了话。「老师怎么会没继承人,走了望月,还有荧惑──」这话没机会说完,就被梁亚夫瞬间的暴怒打断。

  「荧惑是个女孩!」梁亚夫的吼声穿透好几层隔音良好的门板。

  然后,那名躲在楼梯弯角小厅的女孩听见了,她匆匆回身往楼上跑,一本父亲要她看的书从她怀里掉出,啪啪啪地沿着楼梯滚下,落在客厅最不引人注意的暗处。

  皇泰清捡到了那本书,上楼往女孩房间走。他只敲了一下门板,女孩就开门让他进入。女孩抱住他的腰杆,脸庞贴在他胸口,声音柔弱低哑地说:「哥哥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也要离家……」

  当时女孩才十四岁。皇泰清安慰女孩,要她等两年,如果两年后,她还想离家,他就带她到很远的地方。

  女孩当了两年令父亲头痛的叛逆少女,在一个特殊的日子,跟随皇泰清离家远行了──

  那一天是火星最接近地球的日子,火星每六百八十七天绕日一周,公转的速度比地球慢一点八八倍,地球每七百八十天追上火星一次。

  女孩离家那晚,火星在夜空中又红又亮。

  「你在观星呀?」一个声音中断了皇泰清过往的回忆。

  柏多明我摸黑顺着铁梯爬到斜倾的屋顶上,坐在皇泰清旁边。

  「这么晚了,还不睡?」皇泰清长腿交迭,曲臂为枕,卧姿很率性。

  「孤枕难眠。」柏多明我笑了笑,眼睛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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