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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荧惑进入棕榈林,脚下的小牛皮凉鞋在铺木步道上发出清脆声响。

  「Mars姊姊,Mars姊姊!」虎千风跟上了她的脚步,走在旁边,仰头盯着她。

  「你干么跟着我?」梁荧惑说着。「你去跟你朋友玩,别管我。」

  「我怕妳迷路啊,爸爸叫我要照顾妳。」虎千风豪气干云地说道。

  梁荧惑停下来,转身看着这个全身晒得通红、只穿小泳裤、颈上挂着刚取下的浮潜面罩、肚子像蝌蚪一样圆呼呼的小男孩,说:「我不用你照顾。」然后,她继续往前走。

  虎千风继续跟着她。「我有我的责任喔……」

  梁荧惑不耐烦地闭一下眸,不理他。

  虎千风一手拎着小龙虾,一手提着小水桶,里头装着更早前抓到的章鱼,他说:「Mars姊姊,回家我叫妈妈做炸章鱼给妳吃,好吗?」爸爸叫他要照顾Mars姊姊,听说她受伤还被抛弃,真可怜。

  梁荧惑越走越快,虎千风越跟越紧,一大一小的身影走出棕榈林,出现在码头公园。海风很凉爽,梁荧惑回头看一下虎千风,他圆肚翘臀的样子好笑极了,她记得费沁蓝说虎千风今年五岁,只有五岁,可却比一般五岁小鬼高大得多,也许是遗传了他那个大块头父亲,难怪他喜欢「爸爸、爸爸」地说不停,不过就是个小鬼嘛!

  梁荧惑低哼了声。「小番茄,你光着身子吹风,会生病。」她提醒他。

  虎千风愣了一下。「我没生过病。」而且他每天到海边游泳、浮潜,从来都是光着身子迎风回家,也没打过一个喷嚏或流那像迷你水母般的鼻涕。「爸爸说我是海岛男儿,很强壮!」他很得意。

  梁荧惑轻蔑一笑,旋身,漫无目的地走着。虎千风跟着闲晃。十五分钟后,他们回到虎家。

  还没进屋,梁荧惑就听见熟悉的男人朗笑声。

  「泰清老大!」虎千风率先冲进屋,他跟男人也算熟透。

  梁荧惑慢慢走向石柱门拱,屋门没关,一眼可瞧见男人坐在客厅铺了波斯毯的石雕椅座里。

  「回来了──」虎洋浑厚的嗓音不知在对谁发话。

  「嗯,回来了。」虎千风将水桶和小龙虾往充当桌几的红铜色宝藏箱上一放,溅出不少水花。

  「小风,东西别乱放,拿到厨房去。」费沁蓝端着一壶茶走出来。

  「泰清老大,你等我一下……」虎千风收拾自己的「渔获」,往客厅深处的拱门跑。

  梁荧惑站在门厅好久,让客厅里的男人看着她,她也看着男人。

  「进来,我有话对妳说──」皇泰清开口。

  梁荧惑进客厅,直接走向楼梯间。

  「她的房间在三楼。」虎洋对皇泰清说了句。

  皇泰清笑了笑,起身离座,身影在梁荧惑之后没入楼梯间。

  「阴阳怪气的两个人。」虎洋撇唇,看向妻子。费沁蓝微微一笑,替丈夫和自己倒一杯新泡的茶,坐入丈夫身旁,问:「要不要吃点什么?」

  虎洋摸摸下巴,思考地说:「儿子似乎带了章鱼和龙虾回来……那么,我来做点海鲜饼吧──想吃吗?亲爱的──」他凝视着妻子。

  费沁蓝笑吻他一记,说:「谢谢你,大厨师──」

  这下午茶,就他们一家三口享用了。

  「妳寄人篱下,要懂点礼貌。」皇泰清一手撑在门框,斜倾的身躯隔开木门,看着房里的梁荧惑。

  梁荧惑径自往床上躺,背对房门,左侧躺,不理会他。

  皇泰清站了一会儿,走进房里,审视一下房内四周,格局方正,两扇向阳窗门,一大一小,小窗扉关着,大落地门外的小阳台瓦檐下,挂着一个漂亮的金色鸟笼,里面不是关鸟儿,而是盛满夏日扶桑花,当花器很别致。室内家具全是简单的蓝绿色泽,床畔桌的瓶中海船栩栩如生,天花板有一个罕见的草绿色古典吊扇,看起来相当清爽。

  「看来妳昨晚睡得不错?」他也往床畔落坐。这是一张很大的双人床,床头曲木编藤的设计,应该是仿造Thonet座倚著名的实木弯曲技术制作,线条流畅,搭配浪漫的阿拉伯丝绒枕被,的确温暖舒适。

  「比睡在船上舒适。」一开口,梁荧惑随即皱眉,后悔自己语气里流露了不必要的情绪。她感到他就坐在她后方,大掌窸窸窣窣地抚摸着床罩。

  「嗯,睡得好就好──」皇泰清闭起眼,隐约闻到床被之间散发的淡淡幽香,有点甜有点冷,很特殊的香味,像是在雪地里用手掌搓揉一朵阿尔巴泰后摀着鼻端嗅闻的味道,这味道他已经熟悉好几年了。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她知道他去相亲,却还是要问他。

  「有件事还没做,今晚才要走。」他起身,绕过床尾凳,走到床的另一边,蹲在她面前,看着她。「起来──」

  梁荧惑顿了顿,想要转身回避。

  皇泰清双手一揽,阻止她。「别忘了妳右手受伤。」他将她抱离床铺。

  梁荧惑挣扎了一下。「你不要碰我!」

  皇泰清注意到她额头上多了一块青紫。「这怎么回事?」他探手触摸。

  「我叫你不要碰我!」梁荧惑从他胸怀脱出,一脸戒备地退到窗台。

  「我问妳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皇泰清嗓音转冷。

  梁荧惑怒瞪着一双美眸,依旧不回答。

  皇泰清朝她走近一步。

  梁荧惑猛然吼了起来:「我早上换衣服时,不小心撞伤的!那时你正在高原相亲!」

  皇泰清眸光闪了闪,顿了一会儿,俊脸换个表情,似笑非笑地,走向她。「妳也知道我去相亲──」他伸手摸她的发髻,神情和态度就跟平常一样。「那刚刚何必多问。」

  他靠得太近,她几乎被困在窗台,闪不开,只好背过身,不看他。徐徐微风自窗板缝隙钻进来,搔得她的胸口又痒又热,真奇怪,明明是风,为什么她会觉得热。突然间,她感觉自己的头发散了,一丝一丝垂落,在她背上游移,弄得她寒毛直竖,一阵敏感地颤栗。

  「妳昨天说过要剪头发,我现在帮妳剪。」皇泰清的气息吹在她耳后。

  「什么?!」梁荧惑猛然转身。她散乱的发,又惊又红的脸,看起来就像床上的美女。

  皇泰清拉着她往床尾凳坐,抓起她颊畔的一绺发丝,握在掌中,从猎装衣袋掏出小刀,「唰」一声不太清澈的幽微闷响,割下她的长发。「好了,这样就行。」他说着,用一条鲜红色带子束好那黑亮的断发,收进胸口衣袋。

  梁荧惑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搞愣了。

  皇泰清抚着她的脸庞,说:「头发剪了,妳得乖乖在这儿养伤。今天──妳又破坏了一次我的好事──」

  Nuala O\\\'Faolain说,当好几个月来不曾谈话的某位同事,把妳抱在他的风衣下,一起在暴风雨中跑过大街,妳就完了……

  虫儿已经爬进了玫瑰花蕾……

  皇泰清清楚记得,长辈跟他提相亲时,他的脑海闪过了梁荧惑。

  第三章

  「也许该在虫子逐渐增多前,做些什么……」

  落日时分,两个男人站在险峻光秃的山丘顶,眺望下方,干涸的溪河将贫瘠的大地一分为二,宛如生病老妪脸庞上一条深刻的皱纹。左岸遭过度放牧的草原地,快要没有绿意了,加上害鼠打地洞横行,好不容易长出一丁点的农作几乎被啃食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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