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那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
“又请我吃饭?”我狐疑地望著他。难不成他有邀请每天的最后一个病患吃饭的习 惯?“昨天你已经请过我了,今天算是扯平。”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大方的我倒有点矜 持起来。
“那我不介意今天你请我吃饭。”
“我?”哪有人脸皮这么厚的?还是个大男人。“我没钱了。最近每天到医院报到 ,光挂号费就花了我不少钱。”我将牛仔裤的口袋掏出来,除了一张用过、皱得可以的 卫生纸之外,什么都没有。
“好可怜,那还是我请你吃饭好了。”小平头亲热的搭著我的肩,把我推出门口。
我就像被赶上架的鸭子,没有选择的余地。
*****
小平头医生问我想吃什么,我回答没意见,于是他带著我到医院附近的小吃店。
真不得了了,一家十坪不到的店里,挤满了身穿白衣的护士和医生。我还第一次看 到这么壮观的场面,“这里不会是你们医院专用的饭馆吧?”
“没办法,因为时间不够,所以吃饭的问题就近解决。”小平头领著我找了一个位 置坐下来。
旁边的护士一看到他,立刻笑眯眯地打招呼。
“关医生,你今天特别晚哦,今天的病人多吗?”
“不多,不过有一个病人要求特别多,还抱怨我看诊时不够亲切,所以特别麻烦。 ”
我知道他指的那个要求特别多、特别麻烦的病人就是我。我白了他一眼,他倒不以 为意,仍旧-派轻松。
“下午有一场专题演说,不是由你负责的吗?”
护士小姐干脆坐到小平头的面前,专心的和他聊天。原先坐在另一桌的护士也靠了 过来,看不出小平头还挺受欢迎的。
“我准备了半个小时的讲稿,你们要来捧场吗?”
“放心啦!我们不去阿玉也会去,她是你最忠实的听众,搞不好她会准备一大束花 上台献给你。”护士小姐们纷纷起哄。
“少开玩笑了。”小平头医生仍然笑笑的。
好不容易女护土们一哄而散,小平头医生边吃大卤面,边对我说道:“你下午有事 情吗?”
“下会要我也去捧你的场吧?不是有个阿玉会去捧场吗?”我把刚才得到的资料拿 出来当话题。
无聊的小平头,把我拉出来吃饭,又显著和自己的同事聊天,现在他那些白衣天使 挥动小翅膀飞走了才又想到我……真是够猪头的了。
“有生意光顾你们花店还不好?我记得你说自己是经营花店的,我想向你订一束花 。”
“有生意做当然好。你不会要买花叫阿玉献给你吧?这种行为有点无聊喔。”我想 到黛安娜小姐。
“你的话有点讽刺。不会是我做了什么令你不高兴的事情吧?”
当然不高兴。这一阵子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好像是过气的老演员一样,由五光十色 的舞台走了下来,乏人问津,整个人变得透明,看来我得做好心理调适,因为我已经愈 来愈容易被人忘记了。
“牙齿痛吗?”
我加快吃面的速度,不想回答问题。
“吃慢一点,这样狼吞虎咽很容易造成消化不良。”
一下子,我已经把碗里的汤也喝尽,放下碗。
“你要订什么样的花?几朵?什么时候要送到?送到哪里?”
“什么花由你决定,几朵也由你发落,下午三点送到我们医院一楼大会场。”
“我走了,花下午准时送到。谢谢你的午餐。”我站起来,走出面店。
那个时候我的脸色一定很不好,他一定觉得莫名其妙吧。或许我该学著矫情一点、 世故-点,没必要为一点小事就气呼呼的。
*****
结果小平头向我订的花束我没有送到。第二天,第三天和第四天……我也都没再去 复诊。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虽然对小平头有些不满意,但是他订的花束我可是一回店里 就开始著手准备。不过当天下午就在快要两点的时候,店里的电话突然铃铃作响。
可乐很快的接起电话。
这几天她接电话的速度明显的变快,不过也难怪,她老是站在距离电话不出方圆半 尺的地方,只要电话一响,话筒伸手可及。
接到了电话,可乐脸色大变。说是林明达出了车祸,她必须立刻赶去看他。
“OK,没问题,你快去吧!”
我还没说完,可乐早就夺门而出。真怀疑她在这种慌张的情况下找得到林明达就诊 的医院吗?
也许爱情真的使人拥有超能力。可乐找到了林明达,那天晚上很晚才回到花店。
接连的几天我一早起床,就会看到贴在房门口的小纸条。
禾禾,我去医院看明达,店暂交给你。
可乐还不算离谱,至少在医院看顾林明达的时候,一到中午时问就会打电话问我是 不是有吃午餐?接著说-些对我感到抱歉的话。
“禾禾,你还忙得过来吧?”
“没问题。”没问题才怪。黛安娜小姐订的花束我没有送,她打电话来骂了我一顿 ;早上几个妈妈插花教室的学员来买花,那些欧巴桑的超多要求搞得我焦头烂额。
“下午我可能还不能回去,明达的手受了伤,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我想我还是留 下来陪他比较好。”
“好啊。”
“禾禾,真的很不好意思。等明达出院,我要他请你吃饭作为补偿。”
“好啊。”我好像只能说这两个字。
就这样,虽然和可乐住在一起,但是每天和她碰面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而且这十 分钟我还得听她满嘴明达长、明达短的。
*****
在我独立负起花店生意的这几天下来,店里的生意像是秋天的落叶一样,渐渐凋零 。
店里的鲜花存货不是被我随便卖出,就是放了几天自动枯萎掉了,我懒得再进货任 何的鲜花,店里只剩下一些绿色的盆栽充充数。
没有花卉的花店,还能大方的打开店门,我自豪地想著,本店应该是全省唯一的一 家了吧。
某个下午,我正喝著可乐留下来的几罐可乐过瘾时,花店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
“欢迎光临。”我连头也不抬。反正等一会儿客人自己看了几眼,就会自讨没趣地 离开。
“蔡佳禾,你怎么老是喜欢爽约?”
“咦?”很熟的声音。抬头一看,居然是小平头医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连你有几颗蛀牙都一清二楚了,怎么会不知道你在这里。”
我想,我大概猜得出小平头找上门的理由,一定是那天我答应他送花,结果没送到 ,害得他当日演讲时少了花束陪衬他,觉得脸上无光,今天特来兴师问罪。
“那天的事情很抱歉,我因为临时有事情,没有办法送花去。”
“那无所谓。”小平头笑了笑,拉了张椅子坐在我面前。“你这几天为什么又没去 复诊?”
“忙啊!”我随手拿起一本过期杂志看了起来。
“忙?”小平头环顾花店的每个角落。“你这里连一朵花都没有,你经营的花店真 特别。”他的口气有些嘲弄。
“就是因为生意太好,所以花全卖完了!”我辩白道。“你不管你的病人,跑来这 里干什么?”
“下午没有门诊,所以来看看老是半途而废的病人,顺便告诉你从明天起我要休假 十天。”
还以为小平头是来兴师问罪,没想到他是来报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