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悲伤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而她的心也已被若翔带走,只剩下一具躯壳,等着他再一次轻声呼唤,只要一声,她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她真会因此心满意足吗?一个心爱的人在前一秒钟还好端端的,后一秒钟却已葬身火窟,连尸骨都难以办认,这种“死别”比任何“生离”都要悲痛十万倍。
有时候韵薇忍不住想,她倒宁愿若翔是跟她吵架分手,或是他移情别恋,因为这样,至少他现在还好好地活在人间,在这座城市里……
但是,一切已成追忆,难以挽回,而她……再也提不起一丝兴趣,去看别的男人一眼。在若翔那通“死别”的电话之后,她便锁上了心扉,任由感情的角落滋生蜘蛛网。
和韵薇同租一间公寓的好友徐慧晴,便常苦口婆心地劝她——
“你这又是何苦来哉?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封闭自己,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他又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她并没有精神错乱,但却回答得斩钉截铁。
“就因为那通阴阳两界‘相打电’的怪电话?!”慧晴向来这信这些怪力乱神。
韵薇从前也是不信的,然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所以她仍坚持已见地说:“那是若翔打的没错,我认得他的声音。你不相信没关系,不过,请你不要强迫我跟着不相信。”
这种对话实在让身为她死党的慧晴既担心又抓狂,恨不得用铁槌把韵薇的脑袋敲醒。
“好吧!就算是他打来跟你说拜拜的,那又怎么样?你这后半辈子就为他守寡吗?天哪,你甚至还没跟他谈及婚嫁。”
韵薇常用一句话来堵慧晴的嘴——
“我还需要时间调适嘛!”
“但是,我的姑奶奶,一年都过去啦!”
是啊,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好快喔,然而一切就像昨天才发生般历历在目——
若翔出事之后没几天,韵薇便辞去旅行社的工作,不顾所有亲朋好友的反对,迳自跑去西门町那家觑心茶艺馆当服务生,而且不计薪水高低。为了这件事,慧晴还气急败坏地骂了她一顿。
“时机虽然歹歹,但你又不是没头路,好歹也是观光系毕业的,竟然跑去应征服务生,就为了等一通鬼打来的电话?!”
“请你别说‘鬼’那个字好不好?若翔的心地那么善良,应该是当天使的料。再说,鬼也有好的呀,像电影‘倩女幽魂’里的王祖贤——”
韵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慧晴截断了。
“不流行啦!”
“哦?那现在流行什么?”
“摩登大圣啊!不过那不叫作‘鬼’,而是‘着魔’!”慧晴故意激她。
好吧!就算是着魔吧,不过她这也是为爱牺牲、为情奉献啊!若换作是在古代的话,搞不也会获颁一座贞节牌坊哩!
除了换工作之外,韵薇还常去探望若翔的爸妈和唯一的妹妹杨佳佩。真奇怪,怎么每个人都把若翔“忘”得这么快?竟然都大力怂恿她再交个男朋友。
但她怎能如此轻易的忘记若翔呢?他是为了救人……呃,虽然后来经由生还者证实,他是为了救一对鹦鹉才丧生,不过也表示他非常有爱心呀,她祟拜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移情别恋呢?
???
这天清晨,韵薇仍迷迷糊糊地沉在睡梦中,突然发觉有人在摇她的肩膀。
“慧晴,别吵啦!让我再多睡一会儿……”她睡眼惺忪地喃道。
“韵薇,韵薇,你醒醒啊!”
咦,怎么是男生的声音?而且好像很熟……韵薇马上吓醒了,整个人几乎跌下床来,她用力地揉揉眼睛,瞪视着眼前的“人”。
“噢,我一定是太思念若翔,所以作梦了。不过,总算被我梦到了!”
“你不是在作梦。”
若翔在床沿坐下,他穿了一身白色西装,连领带都是白色的,正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愣了十秒钟,韵薇咬了自己的手指一下。
“啊,好痛!”她颤抖着身体指着他,“鬼、鬼……”
“嘘!你别尖叫好不好?那么想看到我,现在真看见了,你又吓成这样!见到鬼啊?!”
“我……我是见到‘鬼’啊!”
若翔搔了搔头眼,不好意思地笑道:“对哦,我差点忘了!不过,你别怕嘛,我回来人间是有件重大的任务要完成。”
韵薇的瞌睡虫全被吓跑了,她半疑半信地喃喃自语:“我真的不是在作梦?那怎么会——”
“唉,我有罪过在人间嘛,他们还不准我当天使……”若翔娓娓道出前因后果。
这时,韵薇也比较不怕了,反而有种久别重逢的兴奋和激动,她正想扑向若翔的怀里,不料若翔飞快地闪开。
“你看得见我,不过你不能碰我,碰了也没用,那只会让我变得更透明。”
“为什么?!”
“因为‘电力’不足呀!我的‘电’会被人体吸去,到时候就会像电视收视不良一样。”
这是天方夜谭吗?真是匪夷所思!不过,能看见若翔她已经高兴得泫然欲泣了。
“噢,若翔,你不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我好想你,想得都快疯了。”她吸了吸鼻子。
见到韵薇梨花带泪的模样,若翔于心不忍地走近她安慰道:“我知道,所以我又回来帮助你走出阴暗角落。”
“你刚才说……说什么重大……任务?!”
“帮你找个老公。”
“噢,真是爱说笑!你叫我找,我就找?那我不是太没个性了?!”
两人正聊着,房门外突然传来慧晴的敲门声。
“韵薇,韵薇!你还好吧?你是在说梦话?还是在跟什么人说话?”慧晴狐疑地问。
韵薇喜出望外地想去开门叫慧晴进来,若翔却制止她,压低了声音说:“嘘!别大声嚷嚷,只有看得见我、听得到我的声音,可别把其他人给吓坏了。我先走一步,别忘了,我就在你身边。”
一说完,若翔就消失在空气中,韵薇仍处在半震惊、半兴奋的状态下,呆愣了几秒,便快步走至去开门。
“韵薇,你……你好像有点……呃,不太一样?!”刚睡醒的慧晴眨了眨眼皮,直瞅着她问。
韵薇精神百倍地打了个呵欠,勾着慧晴的手臂说:“安啦!我没疯、也没病!”
“那你怎么在房间里喃喃自语?”
“噢,那个是……呃,正常人就不能喃喃自语吗?这真是一天美好的开始,我觉得活力充沛,就好像喝了一打‘我有甲意’的唯士比一样。”
韵薇迳自走进浴室盆洗,留下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慧晴愣在原地。这小妮子是怎么啦?是临时开窍?还是突然“起哮”?慧晴百思不解……
???
一年来第一次,韵薇面带着笑容走进茶艺馆上班,同事们莫不啧啧称奇,外带一头雾水,心想,这位平时冷若冰霜,一听到柜台电话响就冲锋陷阵,抢着要去接的“电话美女”,今儿个是中了大家乐不成?
服务生们换上古朴风味的制服,十点钟准时开门营业。
这一大早都没半个客人上门,倒是坐镇店中的陈经理在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向众人工宣布:“各位姐妹们,还有兄弟也听着,今天中午我们老板要来店里谈公事,快去把贵宾室——‘聆涧谷’准备好。”
众人一听,似乎都有些紧张起来,韵薇忍不住好奇地向一位资深女同事打听。
“我们老板?我还以为陈经理就是我们的老板。我来这里工作一年了,怎么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