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五分钟!五分钟就好。”他急急向救援队喊起来。
“万一五分钟还没到,火就烧上来了呢?”
“那……那你们就先走吧!”
为了不危及其他人的性命安全,他丢下最后一句话后,便往冒着浓烟的楼梯口冲去。
若翔三步并作一步,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只有烟而没有火的第十二层和十一层,但是一到了十楼,只见通道尽头的地毯上一片火海,他家隔壁的几间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他一手护住头额,另一臂则弯起盖住口鼻,快速冲到他家门口。眼睛痛得张不开,肺中充满了浓烟,若翔感到头晕目眩、呼吸困难,然而他仍抬起一只脚,用力地踹开已经烧了一半的木门。
门倒了,若翔这才发现,大楼烧得比他想像中还要惨重,客厅内的皮沙发成了一团火球,天花板是一片云海般的火焰,不断有残片碎块落下来,烧得正旺的书柜也正好塌倒下来,在处处火光的地毯上掀起一阵惊人的热风。
若翔忽左忽右地闪躲着,白色衬衫上到处是被火星烧灼的坑坑洞洞,他的裤管烧焦了一块,脚底下传来难以忍受的灼热……
但是他仍奋不顾身地冲到书房里,在那一片火海中,悬空垂吊的一只金属鸟笼竟安然无恙,里面两只羽毛鲜艳的七彩鹦鹉,正发狂般地上下左右乱飞乱撞。
若翔伸手想去取下鸟笼,不料却被烫了一下,他赶快撕下一块衣角,护在手上去取下鸟笼。
然而,如果他手持鸟笼,恐怕逃生起来更加困难,而天花板又像在下火雨一样,他强自镇静地想了一秒——
对呀!真是笨哪!鸟有翅膀,可以自己飞嘛,而且这种体积娇小的南美森林鹦鹉更易飞出去!
若翔当机立断地环视一周,书房中还有一扇窗口没有着火,他快步冲向前去,迅速将鸟笼打开,两只失魂落魄的鹦鹉从浓烟中飞出窗口,几乎在同时,一大片着火的天花板从若翔头顶上方坍塌下来……
???
觑心茶艺馆柜台上的电话响起,女会计接听了一会儿,然后蹙起眉心说:“请你等一下!”
接着,她以最甜美的声音广播道:“来宾赵韵薇小姐,柜台有电话找您。”
坐在窗口的韵薇喜出望外地快步走来,女会计将话筒交给她时,客客气气地微笑道:“赵小姐,电话线可能有些问题,杂音好多喔!”
韵薇道了声谢,接过话筒来听,耳中只传来一阵风吹般的沙沙声,她气急败坏地嚷道:“喂,若翔吗?喂!请你大声一点,若翔,是不是你?”
当然是他嘛,要不然又有谁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韵薇将话筒贴紧耳朵,又喂了两声,在一片沙沙声中,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若翔既熟悉、却又异常陌生的声音——
“韵薇,再见,再见……”他乏力而微弱地轻轻喃道。
刹那间,韵薇突然连拿话筒的力气也没有了,话筒应声跌落在柜台上,她的双眸莫名其妙地浮上一层泪雾,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半丝声音,一种不祥的感觉浮上她的心扉……
???
若翔保持原姿势,用两条手臂护抱着头,但是心中有数,这一整片着火的天花板覆压下来,他就算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然而五秒,十秒过去了,怎么丝毫没有动静?而且周遭炙热的温度,似乎在瞬间急速冷却下来了,反而好像待在有空调设备的房间一般舒适。
这就怪了,难不成是消防队的水柱及时扑灭了大火?但是,就算神迹出现大概也没这么快,除非是在作白日梦!
作梦也好,他被烧昏头了也罢,若翔缓缓睁开眼皮,正想放下手臂时,却因一道强烈的白光直射过来,而不得不又用手臂遮挡住,直到瞳孔适应了那道突如其来的温暖强光,他才缓缓放下双手。
怔忡了几秒之后,他诧异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由光线和云雾构成的圆形隧道里,就好像麦可杰克森演唱会上的镭射光束舞台效果一般,而那道强光是由隧道的出口投射进来的。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他感到有些心悸,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是那道强光的神秘吸引力,以及一种似有若无的轻飘感觉,却又令他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详宁静。
若翔慢慢地穿过隧道,朝那道召唤他的强光走去,才走到一半,他便看见强光的尽头透出几条人影,正张开双臂迎接他。
没有忐忑不安,只有满心温煦的感觉,他渐渐看清楚那些人影,每个人都是白色装扮,有男有女,虽然女的有穿长裙、也有穿裤装的,男人也有穿及地长袍或一般长裤的,但隐约可以看出来某种整齐划一的规律。
蓦地,他看清楚了其中一张脸。
“阿公!你……你不是已经——”若翔忍不住激动地嚷叫出声。
若翔的祖父慈祥一笑,“爱说笑!你也是已经回唐山捡咸鸭蛋了,所以才会在这里碰见我。”
“我……我已经……这里是唐山?”
老人和其他男人围拢过来,有人啐道:“唐你的大头啦!这里比唐山好太多了!”
其他人也纷纷七嘴八舌地轻喃——
“欢迎你到天堂来。”
“真是夭寿噢!年纪这么轻……”
“而且又长得这么帅!”
最后那一句是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女生说的。
若翔莫名其妙地环视众人一圈。正想提出疑问时,阿公像是看穿他的心思答道——
“若翔,你都不认得他们了吗?这位是三叔公,那位是九婶婆,还有大姨妈啦,表了好几圈的表舅……”
“那这位小女孩是——”
“你的小堂妹呀!你忘了?你二婶生的第二胎,还未满周岁就来报到了。瞧,都长这么大了!”
原来如此。他现在看见的是一堆早已翘辫子的亲人,这么说他应该也是没“指望”了。他不是在做梦,而是活生生的……呃,应该说是“死翘翘”的事实摆在眼前!
若翔突然有些留恋起人间来,尤其是还在西门町那家茶馆等他的韵薇,他正想回头去看身后的隧道时,阿公拉住了他。
“不要回头了!你就是回去,那具身体用小针美容也缝补不起来,别再留恋了!”
“阿公,我……”
“知啦!知啦!憨孙仔,认命一点吧!至少你一生没干什么太离谱和坏事,所以到这‘上面’来,而不是到‘下面’去,你应该偷笑了!”
小堂妹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含笑地说:“走吧!我们耽搁太久了。”
“我们……要去哪里?”
阿公一手揽过他的肩膀,边催促他往前走,边说“去报到呀!顺便登记一下‘户口’,领你的‘身份证’。”
“这么麻烦呀!那我还要不要重考驾驶执照?”
众“人”闻言,卟哧笑出声来。
“在这里你只要用‘想’的,就可以到任何地方,免考驾照啦!当然,如果你又获颁一对‘翅膀’的话,那就更加能通行无阻、方便万分了。”小堂妹说。
若翔忍不住想,再方便也不可能方便到随时下去探望韵薇吧?
阿公好像有“读心术”,立刻啐他一句:“当然不行!走吧,今天人蛮多的,我们先带你去办登记,办完再来摆龙门阵也不迟,甚至凑一桌麻将都……”
才说“麻将”两字,阿公的头顶突然出现一小朵乌云,朝他光秃秃的头打了一小记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