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楷本来只是在心中暗自担心着,并不想提出来让韵薇担惊受怕,如今她主动提出,他也觉得该把事情的严重性剖析一番。
“我在想,这桩意外一定跟茶艺馆那件命案有关,他们绝不可能像我刚才说的‘认错人’。”
“这个我也想到了,问题是……他们为什么会找上我?警方又没有公开秘密证人的身份,他们怎么会知道是我?!”
君楷深深地吁叹一声,心中也是一片错综复杂,“这只有一种可能性——命案的凶手,或是凶手背后的主使人,不但对我关系企业里的人员了若指掌,而且也清楚你的一举一动。”
韵薇连吞了好几口口水,沉默片刻后才问:“那他们抓我干嘛?一颗子弹毙了我不是更快?”
“那表示他们别具用心,在杀你灭口之前,还想把你当作人质,以此要胁我。”君楷头脑清醒、思路分明地说。
“要胁你?!”
“对!要胁我闭嘴,别再追查这件事,同时也让我明白一件事,他们会再找上我。而且先抓住你这个证人,警方那边便没有人可以指证凶手。”
“这么说来,现在我们两个都是活靶子?!”韵薇面带忧色、声音微颤。
“别说得那么恐怖啦!应该说,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不打不相识……呃,好像是这么说的,随便啦!反正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同‘床’人……”
韵薇立刻娇嗔抗议,“喂!请你的台湾国语标准一点好不好?”
“是,我是说同‘船’人。你我与其当别人的活靶,不如进一步反守为攻,为了保命,也为了破案,我们更应该密切合作、并肩作战……”
“请问一下,如何‘密切’法?要我搬去你家住吗?”韵薇轻咳了两声,打断他慷慨激昂的论调。
“唔,那倒是个好方意!”
“你别痴心妄想了。”
除了“妄想”之外,君楷还想到个好主意。
“我倒是有一计,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配合?”
“嗯……‘我愿意’那首流行歌现在不能随便唱,你倒是先说说看。”
他们一起走进大楼的电梯,韵薇按下“10”的钮。
“我觉得……现在歹徒已经找上你,你继续在西门町那家分店上班,我会很不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危险啊!再说,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能连累你,害你每天提心吊胆。”
“这么说,你是想把我辞头路,教我回家吃自己口罗?”
君楷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连忙道:“不不!你怎么老往黑暗面想?我的意思是……反正你是我的员工,如今又有安全上的顾虑,倒不如你调来总公司上班,另方面也可以协助我。”
以前韵薇是为了等若翔从天堂打的电话,所以才辞去旅行社的工作,到觑心茶艺馆当服务生,现在上了天堂的若翔既然每天都像跟屁虫一样地出现在她身旁,那她倒也没必要一定要待在觑心当“电话美女”。
“这倒是一条新路,反正你薪水照付就是!”她欣然接受。
“你答应了?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心里也少了一些内疚感,薪水你放心,只会多,不会少。”
“你当我是见钱眼开的人啊?只要不多不少就行了!另外,这件事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因为你也是受害者之一。你没听说过,人在衰的时候,走在西门町,都会被掉下来的招牌砸死!”
“你太会为人着想了!韵薇,有你这句话,我就算被招牌砸到,也会仰头大笑三声。”君楷满怀激动地说。
“笑什么?神经!”
“对了,我还没说完,公司有员工宿舍……”他再度展开游说行动。
君楷心底暗爽,日后不但可以每天见到韵薇,而且只要安排一栋高级主管的单身宿舍给她,那他以后想去找韵薇,就不必尴尬地猛找借口了。
电梯门打开,韵薇率先跨出去,然后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白他一眼。“你很不死心哦!干脆去住你家不是更好?”
“我本来就是说更好呀!”
“人家是未出嫁的纯情美少女?!再说,如果有人存心跟踪我的话,我就是搬去天堂住又能怎么样?”
这句话似乎在暗骂君楷跟踪她。
君楷被砸了个满头包,尴尬地搔搔皮头说:“说的也是!那我通知张组长一声,让他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好了。”
韵薇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人已经来到杨家的门前,在按下门铃之后,她才开始担心一个问题——现在拖了个宋君楷一起来,该如何向杨家介绍他才好?!
门开了,杨家客厅内笑语盈室。人生难免生老病死,而日子总是要过,看来好像只有韵薇一个仍沉淀在过去的阴影中……
应门的是若翔的妹妹佳佩,她率先嚷嚷起来:“薇姐!你怎么拖到现在才来?我们等啊等,还以为你忘记了,正想打电话呢!”
韵薇有些迟疑地把一袋水果递出去,很抱歉地说:“路上出了点小意外,这些水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人来就好,爸妈都在里面……咦?这位是……”
从佳佩的眼神中,韵薇多少读出一些微妙的心思,天底下担心她嫁不出去的人还真多,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君楷已主动大方地自我介绍。
“我叫宋君楷,是韵薇的朋友。真不好意思,我临时来的,没有事先通知你们一声。”
“什么话?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这一年来,薇姐对待天下所有的男生的态度,就像是茅里坑的石头——”佳佩轻轻甩动着她头清汤挂面的秀丽短发,目光促狭的瞅了韵薇一眼。
韵薇两颊滚烫地低嚷:“佳佩,你有完没完啊?少说两句,没人会当你脸上没长嘴巴。”
佳佩朝她伸舌尖扮了个鬼脸,又迫不及待地掉头向客厅里的人大声宣告:“爸、妈,薇姐来了,她还带来了一位男的朋友喔!”
君楷听了一副很乐的样子,韵薇则又羞又气,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两人一踏进客厅,韵薇以小得跟蚊子叫一样的声音打招呼道:“伯父、伯母。这位朋友是……”
“他姓宋,闽南语嘛,就是‘俗’的那个字,同音啦!”佳佩立刻口没遮拦地接口。
自从独生子若翔过世之后,杨父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人也变得比较沉默寡言,倒是杨母看得开,天天吃斋念佛,微微福态的脸上充满了红光。
“韵薇,你不是上个星期才来吗?如果忙的话,就别辛苦跑这么一趟了!”杨父有些心疼地说。
“你怎么说这种话?韵薇就像我们自己的女儿一样,她不常来,我还会担心哪!杨母立刻啐了丈夫一口。“来,宋先生,坐啊,大家坐下来。”
客厅里除了杨家三口,还坐了个陌生人,而且是个皮肤黝黑的外国人。
韵薇正想开口寒暄,佳佩已经抢先嚷道:“哎呀呀!都忘了,这里也有个臭男生,他的中文名字叫武正浩。”
“武先生,你会说国语?”韵薇客气地点头示意,微笑问道。
“请叫我正浩就好,我爸爸是中国人,现在我还在师大念中文班。”武正浩显得有些紧张,但他那张英俊无比的脸,以及颀长的身材,倒是令人印象深刻。
他的国语讲得字正腔圆,令韵薇和君楷诧异不已。
“正浩是从印度来的,来头不小喔!他妈妈是印度皇室的一位公主,所以如果我们要正式称呼他的话,必须叫他夏塔弩王子。”佳佩双迫不及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