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晴把今晚从吃饭、飞车、被人放黑枪,一直到初吻被偷的那一幕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听得韵薇尖叫连连。
“你这小妮子,没想到你跟季文谕进展得这么快。”
“喂,你脑袋不在家呀?那个不是重点啦,会要人命的是放黑枪那件事,所以明天我要飞去香港避一避。”
“你总不会待在香港不回来了吧?人家不管啦,你一定得赶回来参加我的婚礼。”韵薇虽然也很替挚友担心,但是心中仍十分渴望她出席自己的婚礼。
“好啦!我也没打算待到十几天那么久。”慧晴有些心事重重地漫应着。
两人又叽叽喳喳地聊了半天,最后才在韵薇的千叮咛、万交代之下挂了电话,慧晴一下子又被拉回到残酷的现实里。
韵薇说得没错,她不可能一去香港就不回来,躲得过几天,但是终究躲不了一辈子,她最后还是得回到台北来。然而,只要她脑袋中的那根筋还是不对劲,就难保不会有居心不良的歹徒觊觎她。
话说回来,她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正常”?!这种担忧害怕、提心吊胆的日子,她还要过多久?
眼见好友即将结婚,慧晴除了祝福和羡慕之外,也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她跟文谕将来能够有个好结果吗?明天就要去香港了,而她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灰姑娘,又会有什么遭遇呢?
季家的声名财势人人尽知,她凭什么条件去高攀?背景悬殊的两个人将来要面对的种种阴碍困难原本就不少,而现在又多出了人人想要她“脑袋”的麻烦事。
如果她能够预知这一切就好了,然而另一方面,她又不断地问自己:如果她事先预知了她跟文谕不会有什么结果,那她还要跟他继续交往吗?
慧晴的一颗心仓皇又紊乱,一寸寸地慢慢沉下一道连她也难卜吉凶的漩涡里……
第六章
香港启德机场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从台湾飞往香港的一路上,慧晴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时候居多,但是她又不愿辜负文谕的一片热诚真心,她终于明白了所谓“强颜欢笑”这句话的意思,而这只是让她内心更加矛盾痛苦而已。
文谕多多少少也看出了慧晴的闷闷不乐,但是他总以为是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惹的祸,想想看,一个人莫名其妙地被飞车追捕、放黑枪,加上因为车祸所引起的怪异现象,又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于是飞行的一路上,文谕几乎是搜索枯肠、绞尽脑汁地想笑话来逗慧晴开心,但是从她那双清丽的乌眸中不经意闪现的一丝忧愁看来,他的笑话似乎不太有效。
飞机已经在香港的上空盘旋准备下降,机舱内传来空服员叮咛旅客系好安全带的广播,文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些气馁地半开玩笑说:“唉!看来你好像不是很热中、兴奋这趟香港之行。”
“香港又不大,来过三次就不觉得兴奋了。”慧晴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地勉强笑道。
“我还以为这是你生平第一次搭头等舱。”
“对呀!我是第一次……”
说了一半,她终于意识到文谕话中的无奈。人家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怎么可以老是摆张苦瓜脸呢?
“文谕,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也谢谢你带给我这种一生难逢的经验,我除了感激之外,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事一直困扰着我……”
文谕深情地望了她一眼,故作若无其事地耸耸肩,“你也不必感激我啦,只要你能够暂时忘记那些烦人的事就好了,而且我还希望带给你更多,‘生平第一次’的经验哩!”
慧晴不由得联想到前一天晚上,他带给她生平第一次的接吻经验,一时之间,她又感到脸颊燥热起来,但是另一方面,她不禁暗忖,如今两人的距离都已经拉得这么近了,万一将来她故意避开他,文谕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话说回来,有那么多主客观的因素在困扰着她,她是否应当和他保护距离呢?她又该认命地任由现实摆布吗?还是不顾一切地勇往直前、克服万难呢?
而文谕会站在她这一边,跟她一起面对困难、战胜挑战吗?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愿意让自己变成文谕的负担和麻烦,更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心事而影响到文谕的情绪,于是她强打起精神,投给他一抹微笑。
“如果你是要带我去尝试生平第一次的田螺大餐的话,那就免啦!不过我答应你,尽量忘记那些烦人的事情,保护一颗开朗的心就是了。”
“这才对嘛!你现在可是我的女——”
慧晴担心他会说出“女朋友”这样的字眼,于是很快地替他接下去:“女助理?幸好我还会打字,要不然就真的演出穿帮秀了,你在公事上如果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地方,就尽管吩咐吧!为了报答你的头等舱香港假期,我牺牲一点没关系,绝对不会跟你要薪水的。
听了她这番稍嫌客套的话,文谕的心中有种受伤的感觉,他不服气地抗议道:“拜托你好不好?说什么效劳、吩咐啦,又是薪水不薪水的,你也未免太拒我于千里之外了吧?你就不怕伤害到我幼小的心灵吗?”
文谕逗趣地吸吸鼻子,慧晴忍不住噗卟一笑,也跟着一唱一和地假意哄道:“乖!别哭,马上就可以见到你妈妈了。”
“我相信我妈一定会很喜欢你。”文谕胸有成竹地瞅着她。
一句话又提醒了慧晴,她忍不住担心地问:“你爸爸这么急着把你召回香港,一定是有很重大的事吧?!而我突然冒出来插花,那不是很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能有你这么一朵娇艳的台湾花陪在身边,谁敢嫌什么?”文谕朝她眨眨眼,故意装作听不懂话中之意地反问道。
“例如,像你这种王公贵族似的富家大少,竟然带了一朵不起眼的路边小花,不是会惹人非议吗?”慧晴虽然不曾看轻自己,但仍情不自禁地自我解嘲一番。
“什么路边小花?我还杨丽花哩!你有自信一点好不好?你要是被叫作路边小花,那全香港的女孩不就都成了菜花、圆仔花?”
“噢!真是谢谢你的恭维,我何德何能……”
“你如果再这样说自己,那我就……就……”文谕突然嘟起嘴来佯装生气。
“就怎么样?甩我两巴掌吗?”
“不是啦!我哪敢?我是说,我就从飞机上跳下去给你看。怎么样,够厉害了吧?”
慧晴用手在鼻尖前挥一挥,然后指向窗外,“你少臭屁了!要跳也跳得有诚心一点好不好?我们已经落地啦!”
“嘿!说得也是,那等下次再……”
话尚未说完,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爆出笑声来。
飞机在偌大的停机坪上停妥,扣上安全带的警示灯也熄灭了,旅客们纷纷起身下机,文谕抢先拿起慧晴的一只随身旅行袋。
“这个由我来代劳就行了,现在你是在我的地盘上,我是地主,你是客人,你只管安心度假就好。”
“那下次我们再去台北通化街夜市吃东西时,你就别再抢着付帐哦!”慧晴对他的体贴入微感到温馨无比,但还是故意数落他一句。
慧晴没有意识到的是,这句话也令文谕感到万分窝心,只要她下次愿意再跟他一起出游,要他从关渡大桥上跳下来都可以。
“遵命!大小姐,只要你不怕被我吃垮的话。”文谕唯命是从地行举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