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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考官兴奋的声音让她拾回信心,苏薏倩大胆地要求:“如果我答应做这份工作,可不可以先预借我七万块薪水?”

  吴民达没有摔倒是因为他坐得很稳。他把心思和眼光从贞子脸上移开,移向公司的新鲜人。还没上班就预借薪水是特种营业场所才有的惯例,这位苏小姐把他们这家怀着伟大抱负、光明理想、庄敬清高的公司当成什么地方了!

  不过他还是照平日的习惯问清楚——

  “借钱的理由?”

  “我需要一笔钱交学费。”苏薏倩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理,所以不敢奢望人家会马上答应,没想到她听到仿若天使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贞子,等一下拿七万块给她。”

  一定是交学费的理由让阎王心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发助学奖学金。花玉贞回过头说:“阎王,你怎这么快就回来?先说好,便当不还你。”

  刚才严力宏是凭着贞子的声音叫人,并没有看到贞子现在的脸,所以当换过新纺的贞子转头看他时,他一时没认出眼前的正是他们公司的当家花旦。

  明明是贞子的声音,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严力宏转头问阿达:“阿达,贞子有妹妹吗?”

  “阎王,我就是贞子啊!都是小倩,把我画得让大家都认不出来。”花玉贞不悦地噘着性感的果冻小嘴。

  没想到严力宏却不支持她。“叫小倩教你化妆。明天你化新级来上班。”

  “可是,人家习惯以前的样子。”花玉贞不怕严力宏,不过在他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

  “贞子,明天你化新妆上班,公司每个月加你三千块的特支费。”

  公司里的事当然阎王应允的都算数。“要加钱,那我当然可以牺牲。”花玉贞两只手掌轻合在一起,做可爱少女祈祷状。“只是我不懂,阎王,我以前的妆也没人嫌过啊。”

  其实是,没人敢“当她的面”嫌过。不过他却听过丧家反应过,说家里的小孩不小心被他们的小姐吓到回去啼哭不止。幸好他们公司的服务“自死至终”;可以从死前的安魂服务到进入莲岩集团的灵骨塔。在他们手上,每件case都办得温馨感人,因此短短两年,“莲岩”两字一飞冲天,成为业界响叮当的金字招牌,是生者的依赖,死者的未来。所以该来的生意跑不掉,还没来的生意他们可以等。

  只是,就因为贞子有时候会在无意中吓到人,累得他们的业务课必须抱着十来斤重的相册和手提电脑,去胆小的客户家中慢慢解说。

  “贞子,你是公司之花,谁敢嫌你我们就不跟他做生意,让他们放着烂了、臭了活该。不过,换了新妆,我觉你变得更美,可以为我们公司招来更多生意。”吴民达站出来说话。“阎王,我说的对不对?”

  “当然对。年轻好几岁。”严力宏点头。

  “真的啊!”有哪个女人不怕脸上的年龄增加?花玉贞伸手摸摸自己的花容玉貌。

  “当然是真的。”吴民达拍拍花玉贞的肩膀。“阎王,你中午不是要和‘名牌’富家女检察官吃鱼翅鲍鱼筵,怎么又回来了?”

  阎王身边的好友都知道,娇滴滴的富家女检察官杨美莲迷上不苟言笑的阎王,常找借口约阎王见面。

  “什么名牌!很难听。”严力宏瞪了吴民达和花玉贞一眼,可惜他戴着墨镜他们看不出来。“我去看堂婶。”

  鱼翅鲍鱼?!拜托不要在她面前谈吃的,连清粥酱菜都不行!

  来了一个早上,吓昏两次,苏薏倩肚子早就饿了。饿归饿,钱事还是最重要,刚才这个人说要借钱给她,他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学校快开学了,她只剩下今明两天筹钱,如果这里不肯先借,她真的会很烦恼,烦恼到哪里能找到工作又能借到钱。

  “先——阎罗王先生,请问你是——”苏薏倩以食指和中指夹住阎罗王先生薄薄的衣袖,怯生生地摇着,希望阎罗王好心回首眷顾她一下。

  严力宏和吴民达说话被人打断,他低下头,从墨黑的镜片看着这个很有勇气敢乱摇他、戴着一副大大眼镜的小女人,耐心等着她说出一个完整句子。

  讲话时看着人家的眼睛是礼貌,苏薏倩仰起脸,急切的瞳眸看不穿他藏在深色墨镜里的意思,只觉得阎罗王好高大、好冷、好像阎罗王。苏薏倩又感到背脊稍微有点凉凉,小脑袋又出现打转的小漩涡。

  “小倩,我不许你一天在我面前昏倒三次。”花玉贞眼快,曲张十爪上前对着苏薏倩的肩膀又抓又捏。

  痛死了!苏薏倩挣扎着站好。“贞子姐姐,好痛!我保证不会再在你面前昏倒,拜托你别抓了。”苏薏倩细声地求饶。

  严力宏问:“怎么回事?”

  “还不是阿达,没事把无辜的死者推出来当模特儿,才把我们这位娇滴滴的小倩姑娘吓昏了。”

  “连昏两次。”

  “我说她被录用了,她也昏倒。”吴民达说得挺无奈。苏薏倩为自己的无用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严力宏狠狠瞪过办事不力的副总经理,再很认真地看着弱不禁风、习惯昏倒的小姐。

  “小姐,我们这行,工作人员在丧家面前昏倒是犯忌讳的。”

  “为什么?”这是不是表示她不被录用了?苏薏倩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暂时接下这份工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阎罗王。她答应过贞子姐姐不昏倒的,所以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地问。

  吴民达替严力宏回答:“不管生前怎样相处,丧家对死者有的有真实感情,有的只是虚伪应付,总之,他们都没昏倒,当然不希望看到不相关的‘外人’比他们还激动,这你能了解吗?”

  苏薏倩用力吸口气。“我知道了。请问,阎罗王先生说可以先借我七万,他说的话算不算数?如果你们同意他的话,请拿钱给我,我马上写借据给你们。”昨天晚上吃很少,早上出门为了省钱没吃早餐,十二点多快一点了,肚皮正紧贴着胃壁在咕咕叫。

  这妮子左一句阎罗王右一句阎罗王,好像不把他当活人看,现在又公然怀疑他的威信,严力宏的脸色暗暗,从口袋掏出刚领出来要给平婆的管家费和菜钱,算了七万元拿给她。

  花玉贞替阎王问:“你家谁在上学?”

  “我哥哥。”苏薏倩算完七万元无误,解决一桩难事的喜忱让她双颊兴奋地飞上两片红晕,她露出灿然的笑容,笑容泄露这位外表荏弱的女孩个性应该是活泼的。“谢谢!阎罗王先生,我写收据给你!”

  趁她在写字的时候花玉贞问道:“小倩,你都大得可以出来找工作,你哥哥为什么还要靠你供给读书?”

  “我哥哥念医学院,今年七年级,正在当实习医生,等他毕业考上国考就可以当正式医生了。”七万元安放在她的皮包里,苏薏倩心情轻松许多。

  “不是要先去当兵?”花玉贞又问。

  “去年哥哥上完家教回家时,在路上被飙车族乱刀砍断脚筋,虽然接合了,但无法走太快,走快时会有点跛,就是这件意外的医药费和调养费把我们的存款用光,所以……”苏薏倩把无奈化成淡淡的笑容。

  花玉贞喔了一声,开始快速地骂道:“说起这些飙族,我真的要破口大骂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没良心的机车行、不爱惜自己和别人生命的了尾仔子,还有无能的警察。算了,再骂下去恐怕连内政部、立法院、行政院、总统府都骂到一块了。反正我要说的是国之将亡,必出妖孽,必有乱象。”0204般的嗲声骂起一连串的话还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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