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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这三个‘孩子’呢!”头一回,他自动牵住她的小手。

  仰眺着他,芸生欢喜地用力点头,“嗯!”

  低瞅她呈着笑弯的墨瞳,他的唇,竟毫无预警地跟着扬起了一丝

  莫名的粲然!很浅、很浅,却是久久不曾有过的——页。

  夜茫茫,周遭宁静。

  杜冥生把桌上油灯的蕊心压低,让斗室内一灯如豆,黯淡的光不

  至于扰到床帐内安睡的小女子。

  在心头咀嚼了整日的那番话、那场景,再度浮现脑海。

  “你是这世上,我唯一认得的人。”

  的确,对于完全失忆的她来说,他是此刻仅有的记忆。

  “芸生也希望冥生哥哥能开心,这样,我也会恨开心。”

  是吗?他的嘴角上弯或下垂,对她是那么重要吗?“每一天,我的眼里都只有看见你,你心情一不好,我也会很难过的。”

  他的心情轻易地左右着她的感受,是这样吗?他从不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占有这等吃重的分量。

  说来讽刺,芸生,一个失忆落难的女子,竟是这世上,第一个在乎他情绪的人。

  相处不过个把月,他总爱睬不睬地任性对待,一直逆来顺受的她,却在不觉中,将他看得那么地真,那么地透。

  不同于旁人巴结的讨好、逢迎的取悦,她是发自内心的诚恳,很简单的在乎。

  然而天知道,这对他而言,恍如甘霖之於孤单的沙漠旅人一般,珍贵、可遇而不可求。即使他医术湛绝、容貌超群,即使他——有赫赫的贵族家世。

  在家中行居第六的他,母亲在父亲众多妻妾之中并不算得宠,而他,自然也挣不到什么多余的疼爱。父亲嘴上对几个儿子不偏心,可究竟打心底宠谁多些、关心谁多些,大家心知肚明——总之,绝不会是他,纵使他是么儿。

  父亲不疼他,而母亲则是……排斥他。

  是的,她排斥他,排斥这个她在无可奈何之下,为一个她不爱的男人所生下的儿子。纵使她明白孩子是无辜的,纵使他身上有自己一半的血液,纵使他有着同自己相似的面孔与气质——她,就是不爱他。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母亲都会为孩子牺牲忘我的。

  至少,他的母亲不是。

  自从懂事开始,小男孩就看清了自己乏人闻问的处境。忧郁善良天性,使他像只静沉沉的闷葫芦,拍上几巴掌,也逼不出几句话,任人随便捏一把、揍一拳,也闷声不吭。

  生活是无比优渥的,他食珍馐、衣绫罗,住有雕栏玉砌,行有车马代步,举凡物质上的需求,奴仆们莫不是侍奉得无微不至;可要论起情感上的温暖,却几近于零。他始终站在最阴暗的角落,再多金银珠宝、珊瑚玛瑙,也照不亮他晦暗的心房。

  苦涩又心酸的感觉,他说不得,外人也识不出。

  母亲死后,他将自己放逐,离开了那个称作“家”的豪华府邸,离开了一群称谓很亲、血缘很亲,感情却陌生异常的“家人”。身在江湖,他甚至抛却了本名,一如摒弃了过去的所有。

  “杜冥生”这乖僻的名字,乃取自江湖上对他“可渡人于幽冥生死之间”的赞语,至于真正的身家背景,他在外是绝口不提。

  天地悠悠,他孤身一人漫无目标地四处游历,美其名是磨练自我、增广见闻,事实上,不过是拿来成全自己逃离过去、任性颓废的一种方式而已。江湖虽有险恶,但他仗恃着一身好本领,吃穿从来不成愁,乃至财富、美人皆唾手可得时,他无疑已经靠自己挣得了一片天,却从不曾快意过。

  海天茫茫,他恣意遨游,览尽人生百态,扮演他人生命中短暂的过客。这么些年,从一个少年成熟至一个男人,他不停的飞,却始终寻不着一处可以安心栖止的园地,也撤不下眉间那抹郁色……直到遇见芸生。

  男子美形的唇瓣,不经意地微微扬起。

  也许,照顾这个从河里钓来的小麻烦,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至少,往后的日子,会有所不同了,而芸生的家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

  出现,也不重要了。

  “冥生哥哥……你还不睡吗?”软哑的娇嗓打断了他的沉思。

  “就要睡了。”呵!他差点忘了,身为大抱枕,没他陪寝,她小姐可

  会睡不好呢!吹熄油灯,探入帐幔躺平后,杜冥生一边的手臂即被纤

  细的人儿“借去”,密密地挨着,而平日对这种黏腻的厌恶感,却奇妙

  地消失了。

  躺在偌大的床上,独自一人承受熄灯后的黑暗,是他从幼至长不

  变的夜晚;身旁的她,昔日卧病在床时,是否也有过问他一样的孤寂

  感?倚靠着病榻,目送窗外的春夏秋冬时,她可也为自己遭人抛忘而

  叹息过?伤春悲秋的心情,可有人明白?轻抚已安心沉入梦乡的人

  儿脸庞,他低喃:“如果是那样……那么,我全都知道,我都明了呵

  ……”如果她也有过那般的心境,则今日的相遇,兴许是上天为了让

  两人的灵魂能够终止悲叹、远离忧伤,他们合该要作伴。

  身子一侧,他用另一只臂膀轻轻把她勾住,纳入怀中,缓缓垂拢

  了眼睫。面对着面,两人平稳的气息错落交替,织成了一夜美好的安

  适。

  芸生不再只是一株他随手拉拔的路边雏菊,而是一朵他欲收入

  心房,娇呵细养的兰。

  所有的付出,他只问值得与否,而不去深究其中的意义。只要日

  子平静,他和芸生都过得愉快,一切便足矣。

  这种“活在当下”的平淡与幸福,却因为一件意外,发生了变化。

  那天,欲上山采草药的杜冥生,见她午后在床上小寐,不愿扰醒

  她,便自行背上竹篓出门了。一去,即到夕阳西斜方归。

  “芸生,我回来了。”他随意一唤,以为她会立刻兴匆匆地冲出来

  迎接。

  空荡荡的屋子,没有半声回响。

  “芸生?”人呢?他在屋中转了一圈,又到屋外巡了一遭,仍不见

  踪影。

  “芸生!”她会去哪里?在这片她几乎完全不识的土地上,拖着初

  愈未久的病体,她能跑到哪儿去?难道……她的家人已经寻采,将她

  带回去了?这样的想法,令他整个人顿时僵住。

  是这样吗?她走了,是吗?平日教个听得心烦的“冥生哥哥”,往

  后再不会有人喊了,是吗?背着药篓走了一天山路,满额的汗水,湿

  透的背,男子却感到一阵寂凉。

  呵,她就这么走了。

  连声道别也等不及给,甚至没有留张字条,便赶回去重拾她养尊

  外优的好日子了……是躲着不让他找到,怕他讨赏?或是根本不想耳看见他,以免忆起这段鄙陋如村姑的生活,有辱她大小姐的仪范?也僵硬地撇撇唇角。

  也罢,富贵荣华谁不愿享?她只是回到属於她的地方,他在这里心酸个什么劲儿?而自己,也不过是恢复了昔日的孤僻生活,他又一副痴呆的难过个什么劲儿?洒脱地抖了抖长袍前摆,步回木屋,他试探性地打开了斗柜抽屉,却讶见她的纯丝旗服、珍珠耳坠和血色玉佩.仍静静的摆在那儿。

  不对!如果她的家人带走她,不想被他寻获,就不可能留下这些,否则光靠着这些极贵重的物品,他还是有可能找到她。

  那么……“芸生,你到底上哪儿去了?”火焚一般的心焦,再次升起。

  莫非是……被绑走了?!他心头狠狠一拧!城郊虽人烟稀少,却不是绝对的无人地带,完全不设防的小木屋,在里头熟睡的娇人儿——该死!是他太大意!经过他用尽一生所学、所有珍贵丹药精心调养后,如今的芸生,与初时乍到的痛殃子模样,已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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