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懒洋洋地倚在站牌旁,张若瑶靠在另一边。
「我说妳为什么不干脆跟周人杰说清楚,老是这样躲不是办法吧?」
「妳以为我没有吗?说我不想在这时候交男朋友,说我有喜欢的男生了,说我真的不喜欢他,统统都说了,但他就是不肯死心,我有什么办法!」
张若瑶啧了一声。「这种死心眼的男生真受不了!」
嫣然沉默片刻。
「其实死心眼也不是不好,这表示他很专情不是吗?只不过……」她无声轻叹。「他找错对象死心眼了!」就像她一样,她也找错对象死心眼了,明明知道该把心收回来了,但,就是收不回来呀!
探索的目光在她脸上搜视半响,「老实告诉我,龚嫣然,」张若瑶慢吞吞地说。「妳是不是真的有喜欢的男生?」
「骗妳干嘛?」
张若瑶点点头。「那妳是和他吵架啰?」
嫣然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半个多月来妳都超没有精神的,不笑也不爱说话,随时都懒懒散散的,不像以前那么开朗快活,好象有很多烦恼,我猜妳是和喜欢的男生吵架了?」
笑?
没哭就不错了,还笑!
她绝不是个爱哭的女孩子,事实上,她认为哭泣是很懦弱、很丢脸的行为,除非是像爸爸去世那种真正值得悲伤的事故,否则她根本不屑于做出那种示弱的举动,也很看不起那些动不动就掉眼泪的人。
可是偏偏她最近随时都有放声大哭的冲动,光是要压抑这种冲动就很辛苦了,哪里还笑得出来!
「不,我没有和他吵架,」那不能算是吵架吧?「我只是有些问题想不通。」
「要不要我帮妳?」
「不用了,」嫣然摇摇头。「有些事一定要靠自己想通,别人帮不上忙的。」
「说得也是。」张若瑶耸耸肩。「那就不说这个了,说……说……啊,对了,听说宋老师上周末去住了两天医院,本来应该多住几天的,可是段考到了,他不放心,硬是出院回学校来上课。」
呼吸瞬间停电了好几秒钟,彷佛有一只手猛然掐住嫣然的心,使她无法呼吸,脸色都变了。
「妳……妳怎么知道?」
张若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因为她的视线在另一边,那儿有两个挺高挺帅的高中男生也在等公车。
「前天我到保健室去睡觉--因为我家大姨妈来了,在那里听到保健室老师和教务主任在谈论这件事,说宋老师责任心太重了,等段考结束后,一定要逼他回去住院,不然拖到又要动手术就不好了。」
「怎么会这样?」嫣然惶惑的低喃。
「保健室老师说宋老师自从半个多月前发病之后,情况不但没有好转,而且愈来愈严重,有时候上课上一半就胃痛,但是他都强行忍受下来,难怪看他愈来愈憔悴,精神差得好象随时都可能昏倒……」
嫣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都没有注意到,事实上,她是很用力刻意不去注意他,想尽办法避开他,连上课时都只用耳朵听课,眼睛绝不会往他那边看,一心只想收回这份错误的感情,却没料到……没料到……
为什么?
难道他的精神压力并不是由她而来,而是另有其它因素?
「……梁美文老师和那些女实习老师都抢着要照顾他,想要乘机表现一下她们的温柔体贴,嗯,真是有够难看,我说宋老师的病会加重,八成是因为她们!」张若瑶断然道。
最后这几句话嫣然并没有听进去,她仍然在攒眉苦思自己的疑惑。
老师不是因为她而烦恼的吗?
那是为什么?
或者为谁?
是为学生的课业?
或是他也有某个暗中在意的人?
该死,老师究竟是为什么而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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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考后翌日是周五,嫣然原本想仔细看看宋语白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不料宋语白请了病假,她想宋语白可能住院去了,于是心神不宁的捱到了放学,回家公车上张若瑶说了多少话她都没听见,只听进最后一句。
「再见。」
「嗄?啊,再见。」终于,她回过神来了,不得不,否则她会坐过站。
回到家里已经比平常稍微晚了一点,屋里没有半个人,只有一张纸条。
要来就来,不来晚餐自己解决。
周末里,夜市多半会提早热闹,因此,龚妈妈也会提早去做准备,巧然大概也跟着去了。
她呢?要去吗?
算了,反正摊位后只挤得进两个人,她去干嘛?
想想去了也是当闲人,不如在家里当闲人,于是,她就直接上二楼去洗澡了。
这是一栋独门独院的老武洋房,三十五、六坪上地,两层楼屋子加起来近五十坪,二楼都是房间,一楼也有一间客房和浴室,但她们都住在二楼,所以洗澡也习惯到二楼去洗。
不过洗完后要看电视还是得到一楼的客厅,漫不经心的,嫣然一手擦头发,一手打开电视,一边考虑接下来要做什么?
十五分钟后,她不耐烦的从电视机前跳起来,打算出去买满汉大餐来吃,而且要买那种超级辣的,最好辣得人眼泪鼻涕一起狂喷,这样就不会有人说她掉眼泪是在哭了。
虽然妈妈不准她们吃泡面,但是,管他呢,妈妈又不在,吃完后记得把包装袋毁尸灭迹就行了。
然而,大门一打开她就呆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在即将消逝的夕阳下,竟然有个男人倚在巷子对面墙上,像个孤独的、疲乏的幽灵,深沉而诡异的目光透过镜片直勾勾的盯在她脸上。
「老师,你……你怎会……怎会在这里?」她吃惊的话都结巴起来了。
他不是住院去了吗?
而且,天哪,他看上去真的很糟糕,那样苍白,那样憔悴,他原本就瘦,现在连双颊都凹进去了。
她急忙跑过去站在他面前,仰起脸儿担忧的打量他。
「老师,你不是应该住院去了吗?你看起来真的不太好耶!」
宋语白没有回答她,只是俯眸定定的望住她。
「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不然怎会站在她家门口?「如果是的话,赶快说,说完赶快回去休息……不,你应该去住院,你看起来就像是需要住院好长一段时间的样子!」
宋语白依然默不吭声。
嫣然更是疑惑,不明白宋语白为何会突然跑到她家来,又表现得如此怪异。
如果她经验丰富一点,应该可以看出来,即使是此时此刻,即使人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他依然在挣扎,而且挣扎得有多么痛苦,但是她根本没有任何经验,所以看不出来,只看得出他彷佛很痛苦,以为他是胃痛发作。
「老师,是不是胃又痛了?」她急问。「真是,你也拜托一不好不好?身体有病是不能忍的,你是不是想再动一次手术啊?」
宋语白还是没有开口,但是,他终于放弃挣扎了。
低低叹了口气,他徐徐倾身俯下苍白的唇,深深烙印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嫣然顿时惊愕得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脑袋里除了面糊还是面糊--牛肉面被泡烂的那种。
然后,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直起身来,依旧什么也没说,蓦然转身离开。
嫣然不禁呆了一呆--哪有人这样,吻了就跑,他以为她是哈啰 Kitty 吗?
莫名其妙被吃去豆腐的人正想追上去抗议,顺便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忽又见他停下来一手扶住墙壁,一手按住胃部低低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