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跟他们杠上了,我才被他们莫名其妙的作风摆了一道咧!」说到早上的鸟事她就火大。
前天明明就讲好什么都可以问的,她还事先把内容传真过去给他们看,已经很尊重了,那个宣传也说OK啊!
哪知道今天一到现场就什么都不OK了,问课业也不行、问生活也不行、问绯闻更不行,只要稍微把话头往这些方向带,那个穿得像酒店妈妈桑的经纪人会立刻用她高分贝的破锣嗓插嘴,什么「这些不是重点」啦、「无可奉告」啦……哇咧,干脆什么都别问了,还废话什么!
这种访问要怎么作啊?根本没得「访」、也没得「问」嘛!
既然要严密保护,何不一开始就发剧本,明白表示「指定题」有哪些就好啦,还玩什么假民主!
说得很好听,「把焦点放在专辑上」,是啊是啊,她也很想让自己像个专业的记者,用很专业的口吻,问很专业的问题,然后写出很专业的报导。
可、是、呢,这一切专业的前提,是要有一个也很专业的受访者,能够用很专业的态度,答很专业的答案。
如果不是那位可爱的小公主,在她提到流行乐坛风格的转变,努力要引起双方共鸣时,用水汪汪的无辜大眼望着她,毛毛虫似的假睫毛搧啊搧的,一径地朝她傻笑,笑得阳光灿烂、笑得如糖似蜜、笑得天真无邪、笑得……笑得……笑得她头皮发麻、笑得她全身无力、笑得她满脸面线欲哭无泪、笑得她想掏出五十块给她请她别再笑了……
若不是那招「夺命连环笑」,震得她头晕脑胀、内功尽失,她本来是可以很专业地做完这个访问的。
那个小妹妹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足以吸引媒体竞相报导她的私生活?如果不是怕专辑内容乏善可陈,写出来的采访稿字数太少,恕她直言,谁鸟她下了通告去哪里鬼混?她跟哪个小天王同车出游关她屁事啊!
就在双方你一言我一句,「桥」不出个结果的情形下,她当场将笔一搁,资料一收,简单丢下结语,「今天的访问到此结束,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不如提早收工吧。」说完便拍拍屁股走人。
妈妈桑经纪人当场变脸,简直快气爆了,卓晴韵离开不到三分钟,她就火速打了成学理办公桌上的专线。
「喂,成学理,你们家是怎么教的?那个姓卓的是什么态度?我在这圈子二十年了,带过的明星比你们一家出版社的员工还多,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掉头就走的,她算什么东西啊?一个小记者也有脾气?比我家的小天后还大牌咧!她懂不懂什么叫敬业精神?知不知道什么叫敬老尊贤呀……」
魔音穿脑,似乎恨不得把电话线当引线,直接炸毁银河编辑部。
虽然电话没真的着火,不过第二编辑组的座位是最靠近总编的,恐怖女高音声声催魂、招招致命,大伙儿逃生不及,全都罹难了--
除了肇事者本人。
「我的妈呀,这老女人是拿着扩音器讲电话吗?」文编小薇双手摀着耳朵。
「老编,你是不是按到免持听筒了?」这么大声,想不听都不行。
「靠!我就知道母老虎对上母狮子,准没好事。」杜可杰抱头伏在桌上咒骂。
按照惯例,本来他们俩应该是一起去的,但是「寰宇」那位妈妈桑坚持要用公司的宣传照,换句话说,就是不信任杜可杰--虽然他为受访者拍的照片屡受赞赏,但是对经纪人而言,费心塑造出的梦幻公主,是绝不容许有一点点瑕疵的。
这倒没什么好介意的,反正传播界本来就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机车的程度更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不必去应付,他还乐得轻松呢。
但是卓晴韵脾气冲、说话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今天要碰面的又是有名的娱乐圈大姐头,只要稍微话不投机,地雷肯定一触即发。
果不其然,她人都还没回到公司,同事们就被迫两肋插刀了,真是够义气的家伙,闯了祸还在外面游荡!
如今法官正在质询罪魁祸首。
「记得当初妳进来时我就说过,这个行业讲究的是人际关系,妳可以不用八面玲珑、也不需要逢迎谄媚,但是至少别到处得罪人,尤其是某些麻烦的人。」
「我没有到处得罪人啊!今天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骂过一个字喔。」虽然心里早已经把毕生所学的脏话都骂完了。
「而且我事前功课准备充足,交出来的稿子绝对贝,不会让寰宇挑到骨头的。」
「我没说妳的报导不行,事实上,身为编辑部的负责人,我必须很公正地承认,妳的效率是第二组里面最好的,内容也都有一定的水准。」虽然有几次犀利毒辣得让他冒冷汗,不得不要求删改。
「但有时候对方不见得能欣赏妳的坦率俐落,反而很容易因为妳的直言不讳而耿耿于怀。」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老编,可是在我的观念里,报导首重真实,身为一个记者,我认为没有什么比对读者诚实还重要的。如果我采访来的结果是A,最后登在版面上的却是B,那跟写小说有什么两样?不如去当编剧算了!」
虽然她的想象力一向很丰富,但不应该是用在这方面吧?
「我也知道现在的媒体很杂,那是不是只要进了这圈子,就得要跟着起舞,合力把它搞得更烂?」
不讲还好,一讲她就火,口气不自觉又冲了起来。
「说真的,晴韵,若以一个朋友的身分,我佩服妳的正直和勇气;但是身为妳的上司,我忍不住为妳的敢言捏一把冷汗。妳应该明白,公司不是我家开的,花钱请人的老板才是最大,即使我希望让妳有自由发挥的空间,也不能左右上面的决策,而我实在不愿意看到妳有朝一日为此丢了工作。」
这些陈腔烂调的老话,他已经不知说过几回了,再啰唆下去,连他自己都觉得烦了,他又不是她老爸。
「别急着闪人,先等我交代完工作,谈公事的时候,至少尊重一下我这总监的头衔,OK?」
瞧她那一张不甘愿的臭脸,难道要派她去采访还要给她下跪不成?
「没有啦,我怎么敌对至高无上的总编大人不敬,小的还要受您的庇护,靠您混口饭吃呢!」
知道老编也帮她挡了不少炸弹,于是她态度放软,但语气却怎么也听不出一丝敬畏。
「我要不爽也只是针对寰宇那些人罢了,我跟他们家的人八字不合啦!」
「喔?那很抱歉,我必须要告诉妳一个不幸的消息。」
成学理双目含笑,似乎对这个不幸很高兴,
「昨天下午敲定一个访谈,刚好就是寰宇的,看来妳跟他们缘分未尽,节哀吧。」
啥?现在是什么情形?又不是愚人节,他在说哪一国的冷笑话?
「老编,你是故意的吗?还是那个妈妈桑想整我?」
该不会是陷阱吧?先撂了一票人在那里等着,然后再把她叫去痛扁一顿……
「妳想太多了,人家没有那么多的闲功夫。我敢打赌,妳一定不会拒绝这份工作,而且还求之不得。」成学理充满自信,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丫头的罩门。
「哼,少来了。」瞧他得意的咧,还卖关子?经过今天的实战经验,她已然十分清楚寰宇的难缠,跟他们的人打交道,铁定不会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