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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是一个人啊。吴嘉璇心头一酸,哭得更伤心了。

  「哎!」说教说过头了,萧昱飞退了两步,不知如何是好。

  他在裤袋里掏呀掏,掏出一包压皱的面纸,讪讪地递到她面前。

  吴嘉璇抢了过去,坐到床边,又继续痛哭。

  怎么捡了一个爱哭鬼回来了?萧昱飞无可奈何,谁知道她要哭到什么时候,他总不成一直恭候身边,天长地久地看她哭下去吧?

  嘿!善用时间是他的本领,趁她发泄情绪,他就帮爸爸打扫屋子吧。

  他的台北爸爸将画室的钥匙给他,要他搬进来住,但他知道这里是爸爸的「心灵避难所」,没有必要的话,他是不会来打扰的。

  台北爸爸的牢骚还真多,像是讨厌老婆啦、不喜欢在美国念书的儿子啦、不喜欢管理公司啦、厌恶勾心斗角啦。他实在不明白,爸爸人都已经到了中年,难道还不能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吗?

  算了,那是大人的事,他只需当个乖儿子听爸爸发牢骚就好。

  地上堆的都是陈年旧画,一动手整理,灰尘满天飞……

  「哈啾!哈啾!」萧昱飞猛打喷嚏。

  「还你。」变薄的面纸包出现眼前。

  「哦。」回头望见那双红肿的大眼睛,萧昱飞本想问「哭完了」,想想不对,改口问:「心情好点了吗?」

  只是陌生人的普通问候,吴嘉璇却是心头一热,不觉又流下了眼泪。

  他又说错话了吗?萧昱飞搔搔头。「妳再不回家,妳爸妈会担心的。」

  吴嘉璇轻轻摇头。「我爸妈不在,昨晚他们去美国看我哥哥。」

  「就算爸爸妈妈不在,妳也不能在外面游荡啊,我送妳回去。」

  「等一下再走,好吗?」吴嘉璇经过刚刚的哭泣,心情是平静些了,她抹掉泪水。「我这样子很丑,不能出去。」

  「呵,知道丑了?」萧昱飞放松心情,笑说:「我妹妹一哭起来,我和弟弟就拚命笑她,说她眼睛肿成肉丸,嘴巴变成脸盆,一张脸皱得像是沙皮狗,所以啊,女生最好不要随便乱哭,会变丑,也会吓跑男生的。」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挤压脸皮,把自己变成一只沙皮狗。

  吴嘉璇愣愣地看他,直到这时,她才看清楚他的长相。他长得很高大,至少有一百八吧?两道浓眉不是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眸,加上那彷佛阳光般的大笑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地开朗和……英俊。

  她转移视线,低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头。

  萧昱飞可没闲着,他从口袋掏出手帕,跑进厕所,又跑了出来。

  「这里没毛巾,这手帕给妳擦擦脸,很干净的,我刚才又用香皂洗了一遍,妳不介意就拿去用。」

  吴嘉璇接下那方湿凉的手帕,轻轻地按压在自己灼热的脸上。

  「妳休息一下,待会儿再回家。」萧昱飞又转身去整理画板。

  将一块块画板迭好,扫掉堆积多年的灰尘,再拿起另一个画框。

  咦!这幅画还加上透明塑胶布,好像特意保存,他不禁多看两眼。

  蒙尘的塑胶布下,是一个姿态曼妙的裸女,她长发披肩,脸蛋低垂,神情有些羞涩,彷佛少女情窦初开,欲语还休。

  妈妈?!萧昱飞瞪大眼睛,虽然过了二十多年,但仍看得出是妈妈年轻时的脸孔,下面签的是爸爸名字的缩写SKS。

  是在怎样的心情下,爸爸和妈妈共同完成这一幅画?而又在怎样的心情下,妈妈伤心离去,爸爸收起这幅画,任它丢置地上长灰尘?

  「啊?!」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啪!萧昱飞赶忙迭起画板,遮起裸女图,一颗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喔,啊,那个……」他赶忙解释,双手又拿起扫把扫了起来。「这是我亲戚的画室,他是一个画家,他的作品还不少耶。」

  「是画家?」吴嘉璇也猜到这间屋子主人的身分;可是,即便那张裸女图是艺术作品,但和一个陌生大男生一起看,她还是会脸红心跳。

  她忙将视线移到一张风景油画上。「他的笔触很细腻,应该很有名?」

  「他不出名,也不想出名,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萧昱飞指了指那个英文缩写签名,笑说:「他另外有事业,这间画室是他的私人秘密花园,连他老婆都不知道。我偷偷跟他借一晚,暂时安顿妳。」

  「喔,谢谢。那……我要回家了。」

  「我送妳,妳一个女孩子没人照顾,挺危险的。」萧昱飞扔了扫把。

  「现在大白天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坐计程车回去。」

  两人下了楼,她坚持不让他送,他便帮她拦了一部看起来很「安全」的计程车,还当着司机老大面前,大剌剌地抄下车牌。虽然司机瞪的是他,但脸红耳热的是她。

  「你是?」坐进车里,她才想到要问他。

  「哈!我是体育馆的清洁工。」萧昱飞露出大笑容,帮她关上车门。

  清洁工?吴嘉璇来不及说再见,火冒三丈的司机老大已经踩油门开走了。

  好像作了一场梦,是该回到真实人生了。她低下头,这才发现,不是梦,她手里仍紧紧捏住他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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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嘉璇站在体育馆一角,看着最后一堂羽球课的同学收拾离去。

  她有些犹豫,仍不知自己为何会为了一块手帕,痴痴地等了一下午。

  「哈啾!哈啾!哈啾!」

  巨大的喷嚏声回响在空荡荡的体育馆内,她循声望去,看见了那个高大身形正撑着一支大拖把,从看台那边拖了过来。

  「嗨!」她心脏怦怦跳,急忙跑过去。

  「咦!妳不是那个……」萧昱飞惊讶地望向她,话还没说完,又是连续两个哈啾哈啾。

  「你感冒了?」吴嘉璇想到他躺在磁砖地板上的模样,心情无端地着急起来。「是那天你睡地板,着凉了?」

  「不,是天气变化大,忽冷忽热的,哈啾!」萧昱飞忙拿出面纸,当着她的面用力擤鼻涕,擦干净了,又揉一揉红咚咚的鼻子,拿出一个口罩挂上。「嘻,这样讲话比较安全。」

  她看不到他的笑脸,却看得到他眉眼里浓浓的笑意。

  「这……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

  吴嘉璇脸颊微红,低下头说:「我害你感冒,很不好意思。」

  「又跟妳没关系。」萧昱飞抹着地板。「妳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这个还你。」她忙从背包里拿出那块手帕,放在掌心上。

  「哎唷,妳折得像小豆干似的,害我以为回到成功岭,每天被班长要求折豆腐干、整理内务哩!」他拿了回来,摸摸那特别熨过的笔直折线。

  「你……真的是清洁工?」

  「哈哈哈!」萧昱飞大笑,推着拖把从她面前跑开,抹出一大条湿亮的水线。「妳真还相信了?我工读的啦,电机三,萧昱飞。妳是新生哦?」

  「嗯。」

  「想去爬山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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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嘉璇背着背包准备出门,她很惊讶一大早父母竟然同时都在客厅。

  「嘉璇,又要去爬山?」不管多早或多晚,妈妈吴林惠珠永远是一脸精心打扮过的浓妆,也永远是一身昂贵精致的名牌服饰。

  「是学校登山社的活动。」

  爸爸吴庆国坐在沙发上,抹了发油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将报纸折了另一个面,语气不悦地说:「叫妳参加学生会、系学会之类的社团,或是你们法律系的服务社都好,怎么去参加这种吃喝玩乐的社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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