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飞,我不知道我妹妹这么会跳舞呢,改天我们一起……」
「你是怎么当哥哥的!妹妹大庭广众下跳艳舞,你也不阻止?」
「这哪算是艳舞?顶多是加快拍子的民族舞蹈,你太保守了。」
「你当哥哥的不知道她不能喝酒吗?」萧昱飞只想跟人吵架。
「你也是哥哥啊!嘻,是表哥。」吴嘉凯嘘了一声口哨,笑嘻嘻地说:「因为我从来没看过她喝酒,所以我不知道她不能喝酒。再说,你既然知道她的致命伤,为什么不盯紧她一些?」
「我以前就不准她喝酒了。」
「以前?是多久以前?很可惜啊,你们两个热恋的时候,我正在美国苦读,未能躬逢盛会,不然我也可以当我妹妹的爱情军师。」
「阿凯!」萧昱飞大吼一声。
吴嘉凯挖挖耳朵。「好啦,回家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再跟你说喔,我和嘉璇小时候一起被送去美国念书,我因为可以脱离老爸老妈的管教,开心得要命,可我妹妹呀,不见了爹娘,天天哭成泪人儿,根本没办法上学去。」
「那时她多大?」萧昱飞凝视怀中的人儿。
「她八岁,我十岁。」吴嘉凯声音转为低沉。「她哭了三个月,我妈妈终于将她带回台湾,从此我这个当哥哥的,便错过跟她一起长大的机会。」
「现在不是在一起了?」
「错过的就错过了,所以有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上去跳舞。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
「很好……哎唷喂!」
「拜托你专心开车,好吗?」
「不能回家!」吴嘉凯红灯停车,转过头盯着晕红脸蛋的妹子,又看看若有所思的表哥,笑说:「我们好不容易避开同事的耳目,可回去让我爸爸看到她醉茫茫的,包准气到脑充血。不行,我不能做出危害父亲性命的事情。」
「你爸爸应该睡了吧?」
「不等到嘉璇喂他吃睡前的药,他是不会睡的;不过,我就跟他说,今天办尾牙,大家要收拾,还要续摊,会弄得很晚。」
「那等你爸爸睡了,我们再进去。」
「不行啦,老人家很浅眠的,一点风吹草动就惊醒。」绿灯亮起,吴嘉凯打转方向盘。「记得你住的地方好像是这个方向……」
「你干什么?回去你家啊!」萧昱飞很想从后面掐他的脖子。
「不然,我送她去汽车旅馆。那家六星级的好不好?」
就这样,吴嘉凯硬是将妹妹送进萧昱飞租住的大楼里,而且还不是帮忙扶进去,而是借口路边停车不方便,就让亲爱的表哥自己背上去。
「可恶,这种哥哥,不要也罢。」萧昱飞咕哝不已,一路背来,手上还拎着外套皮包高跟鞋,幸好有电梯,他才不必负重攀爬到十楼。
咕哝归咕哝,一望见电梯镜子里相迭的身影,他的心立刻安静下来。
她静静地趴在他背上,脸蛋枕着肩头,长发散落下来,遮盖了两颊红扑扑的酒晕,双手软软地勾住他的脖子,身体毫无戒心地依靠着他。
他可以完完全全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还有呵在颈边的热气,好像回到当年,他们也曾如此紧密拥抱。
电梯到达十楼,门开了又关,他依然紧紧凝视镜中的她,记忆的箱子早已全然打开,过去的,现在的,一下子串连在一起,再也不会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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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之间,望着幽暗的空间,她哭了。
人呢?人都到哪儿去了?刚才好多人陪她一起跳舞,她一点也不孤单,只管开心地笑,尽兴地跳……可是,大家怎么一下子全不见了?
「嘉璇,不舒服吗?」一声轻唤传来。
看不清呀,是谁那么温柔地跟她说话?一定是在作梦,既是作梦,就该醒来,不能再睡了。
温热的毛巾轻拭在她脸上,她努力地睁眼。「唔,头晕……」
他为她拉拢被子。「头晕就睡觉,今天这张床让妳睡,妳乖乖睡。」
「不要!」她用力撑着床垫,想要爬起来却爬不起来,只得喃喃地说:「一个人睡,好孤单,然后又一个人醒来,好孤单……」
「不然妳还要跟谁睡?」
「跟枕头睡喽!」她笑咪咪地说:「枕头好大、好软、好舒服,我想他的时候就抱抱睡,可是醒来以后,枕头就湿掉了。」
凝望着那张纯真如小女孩的脸孔,他不由得心头一揪。
为何总是要等到醉后,她才会跟他说真话?
不过,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傻大男孩了。她不说,他不会问吗?就算他问不出来,难道他还不知道再单纯不过的她在想什么吗?
他伸手为她拨拢脸上散乱的发丝,柔声说:「那妳就别哭了,有什么话跟我说,不要再放在心里了。」
「跟你说?你是谁呀?」
「我是谁?」他笑着指自己,又拍拍她的头顶。「就叫妳别喝酒,妳不听话又喝,好了,现在被坏人拐走了。」
「你是坏人吗?」她亮晶晶的眸子直视着他,眨也不眨,看了老半天才说:「好奇怪喔,你怎么从上面看我?」
他正痴痴地与她四目交缠,突然听她迸出这么一句话,不禁笑说:「因为妳在睡觉了,我坐在旁边看妳睡。」
「我都说不要睡了啦!」她眼眶倏地泛红,又想撑着坐起来。「睡了又要哭,我不想再哭了,我只想飞……我想飞啊……」
他伸出手臂,牢牢地扶住了她的身子,以自己的胸膛做为她的倚靠。
「妳想的人在这里。」
「咦!」她靠在他的臂弯里,抬起头望向那张熟悉的俊颜。
眸光相对,多年的时空距离一下子拉近到咫尺,彼此的心,动了。
「真的是你?昱飞?」她颤声问道。
「唉,就是我啦。」总算是认出他了。
「不可能。」她心虚地低下头,泪水就像雨滴般地掉落。「你被我赶跑了,不再回来了,我以为……呜,你被我爸爸叫人打伤,生气了……」
「我没受伤。我那时走狗运,有人想害我,都给我逃过了。」
「真的没事?」她慌张地看他的脸、他的手,又抚摸着他的胸口,又哭又笑地说:「没事,你没事,可是、可是……我一定得走啊,我受不了!我不知道怎么撑下去,我好累、好怕……呜呜,你一定不懂的……」
「我懂。」
「你不可能懂的,你神经好大条……呜,那么大个人,连走路也走不好,跌得好惨喔。」
「妳也哭惨了,不是吗?」
「呜呜,我不要你再受伤了,你又不怕死的跑来翔飞做什么啊?」
听着她深埋已久的肺腑之言,望着那可怜兮兮的脸蛋,他的心像是被她轻拧着、扭绞着,力道虽然不大,却一分分、一寸寸地扯痛他了。
他搂紧了她说:「唉!小傻瓜,我都大人了,还这么担心我?」
「呜呜,就是担心你呀……」
「别哭了,妳今天很累了,好好睡上一觉。」
「我不要睡。」她瞅着他,还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昱飞,我知道我现在在作梦,我如果睡了,就会醒过来。」
「醒来好呀,我们得好好谈一谈。」
「可是我好怕,好怕醒来就会忘记现在了。」
「没错,妳是会忘记。」然后再戴上那副伪装面具。
「我不想忘,我真的不想忘啊!」她急得流泪,一双手忙扯住他的衬衫,仰起头,直接印上了他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