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究竟当她是什么?女仆还是奶娘?!她已为人妻,怎可与夫君分居两处!
她忿然不悦的表情尽落入苍衣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轻嘲,他徐徐开口:「管老爷还是另派他人较为恰当,大小姐已嫁为人妇,恐不适宜。」
「是啊,丈人。」稷匡接口道,他了解晴欢的性子,这样的安排必定令她不悦。「小婿不才,日常琐事还得晴欢打点。」
「那就依你们之意吧。」管崇渊摆摆手。「要挑村里哪位姑娘也由你决定。」
「祁修,造屋之事就由你负责,你即刻领人办去。」转而朝管祁修吩咐道。
发落完毕,他微笑地抚着长须朝苍衣轻轻颔首。「苍公子,小女的病就劳烦你了。这两天你先在此住下,我让晴欢带你到客房歇息。」
待管晴欢领着苍衣离去后,管崇渊神色微微黯沉,道:「稷匡,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第三章
书房里,管崇渊兀自来回踅步,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似,眉峰郁郁不解。
半晌后,转过身,脸色沉重地睇着稷匡,问:「依你看,玄歌的病可有诡魅?」
稷匡不解。「丈人的意思是?」
老脸微微不耐。「我的意思是,玄歌若真是因为坠落银川而染病,那救她之人会是谁?她曾提及的绿眼大狼会不会就是狼族之王?」
他总忘不了多年前亲眼目睹狼王那一幕,那双森然绿眸时常在他夜梦里出现,凌厉的眼神像是能洞悉人心,又彷佛在警告他似,每每让他从梦中惊醒。
「原来丈人是在烦恼这个啊……」俊脸漾起浅笑。「方才苍公子已经说过了,玄歌的病乃由寒气所伤,应与诡魅无关,所以小婿认为就算那只绿眼大狼真是狼王,应也无恶意,丈人不必惊惶。」
「话不是这么说。只要一想起这山谷存在着狼妖精怪,我总是无法安心!」管崇渊心下惴然,却也佛然,人受制于兽妖总是令人不安不悦。
彷佛看出他心里的蠢动,稷匡语重心长道:
「丈人担忧太过了。咱们始终遵守与狼王的约定,井水不犯河水,十六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相信只要谨守诺言,心无恶念,未来仍可长保安泰。」
「稷匡,你想那银川之北会不会藏有什么宝物?」似是没将他的话听进耳里,管崇渊反倒突发一问。
「丈人,为何有此一问?」心下微微一惊,俊秀的脸依然含笑。
「我只是推测罢了。」苍劲的手缓缓抚须,微瞇的眸底婪光隐闪。「那狼王明定不得踏足银川以北,除去领地因素之外,该有其不欲为外人知之处。我曾在『荒山志异』中看过这么一句话,荒原深岭妖集之地多存宝物,这北荒之野既是上古之地,说不定藏有什么奇珍异宝。」
稷匡眸光微动,婉言道:「丈人,族人们如今过着自给自足的安平日子,不受外面战乱纷争所扰,已是天赐祥福,又何需什么奇珍异宝。」
他的话显然不中听,就见管崇渊老脸微沉,甚是不以为然。「这你就不懂了。当初避居此地,不过是一时之屈。若然有了大好时机抑或得宝物之助,便是我族一展雄图之时,长久困于此,未免太没出息!」
原来如此。雄心未曾消却,霸业依旧迷人,权与利始终不曾断念……唉!他不该感到讶异的,这可从近一两年丈人陆续派人出谷查探外边情势的行为看出端倪来;此方与世隔绝的幽静山谷,他们怕是再也待不了多久了。
「丈人,大好时机未至,奇珍异宝只是猜测;若因此惹怒狼王,恐招来灭族之祸。」非存心恫吓,只为了族人之存亡着想。
爷爷生前曾经叮嘱:人心最恶莫过于贪,贪念一生,邪祸必至;若能知足,方能长乐,族人未来之安危存亡全系于此。他一直将他老人家的话放在心上。
「这我明白。」管崇渊语气微显烦躁,半晌,锐厉老眼忽地凝住温文俊秀的脸庞,精光咄咄。「稷匡,你爷爷临终前可有对你说些什么?」
心口蓦然一突,他轻轻敛眸。「没……爷爷什么也没说,只交代我要好好守护族人。」关于狼族守护上古宝藏的传说,他不能让丈人知晓。
「是么?」管祟渊徐缓沉吟,若有所思。「他留下的手札中可有提及什么?」
困居此地十六载,心早已浮动,想往外发展的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除去狼妖的存在就像一根芒刺教人恐怖难安外,他也无法再忍受屈居此地的生活。年复一年,放眼尽是苍茫雪色,闷呀!难道他真要老死于此?
「没什么特别的。」语气轻描淡写。「不过,爷爷倒是留下了八个字。」
「哪八个字?」
「动不如静,趋吉避凶。」温文的嗓音微微加重了语气。
这么说只是为了制止老人家的贪念与妄动。人心虽贪,却也怕死;与名利权势相比,生命更为可贵,这道理放诸天下皆同。
瞧,丈人此刻犹豫、慎惧的脸色,不就证明了这千古不变的道理。
「嗯……我明白了,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稷匡躬身而退,低垂的眉眼仍锁着一抹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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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窸窸窣窣的声音若有似无地透进耳膜,管玄歌缓缓地张开眼,熟悉的女子身影立即映入眼帘。
「姊姊?」自床上坐起身,她犹豫地轻唤。
闻声,管晴欢转过脸来,微笑道:「妳醒了啊,洗脸水我已经给妳端进来了,先洗个脸吧,等会儿换上这件衣服。」递上一件滚着毛边的袄衣,话说完,又转过身忙去。
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她没看错吧?姊姊刚才对着她笑呢,那笑容好温柔,就像她梦里曾见过那般,会是她的祈祷灵验了吗?
许是没听到她的声响,管晴欢又转过身来,见她愣愣地坐在床上发呆,笑道:「发什么呆呢?赶紧洗脸吧,水凉了可不好。我去端早膳过来,待会儿准备吃早饭。」
又笑了,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好温柔。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管玄歌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捏捏自己的脸……会痛!这表示她不是在作梦……姊姊的笑颜是真的!唇瓣不觉往上轻扬,她赶紧下床梳洗换衣。
片刻后,管晴欢端着早膳走进房里,瞧她已经穿整妥当,脸上又浮上抹笑。
「今天妳的精神好多了,看来昨天苍公子给妳熬的药还真有效。过来一起吃早饭吧。」
管玄歌开心地点头,坐在桌旁紧盯着她为自己盛了碗小米粥,她脸上温柔慈祥的神情让她转不开眼,陶口暖融融的,眼眶忽地涌上一股热意。
自她懂事以来,这是姊姊头一次陪她一起吃早饭,头一次对她这么温柔地笑着,今晨是她十年来感到最快乐的一个早上。
「快吃吧,怎么又发呆了呢。」
管晴欢笑道,心情大好。十多年漫长的日子,今天她终于可以摆脱掉了!从此,她可以和稷郎好好地过属于他们的日子,不会再有人夹在他们中间,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昨儿个村北的竹屋已经搭建完成。」她接着又道:「妳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我已经帮妳收拾好了,全放在那口木箱里,待会儿让人搬过去就行了。」
听了她的话,管玄歌送到嘴边的一口粥立时顿住。是呀,她都忘了有这么一回事,那么……姊姊今天早上之所以这么温柔,是因为这件事吗?她是舍不得,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