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的不忍心,为妳带来了什么?」语气里有一抹嘲讽,他刻意加重了力道,提醒她手上的伤口。
「这不过是皮肉之伤罢了。」她痛得皱了下眉,却仍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何况牠会有这样的行为反应也是正常的,那只是一种防卫本能。我相信只要感受到我是真心诚意想帮牠,牠是不会伤害我的。」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妳太天真了,事情并非妳想的那么简单。」他无情地泼她冷水。「事实上要不是我及时赶到,那头母狼不管妳做了什么值得感激的事,都会一口咬断妳的颈子。野兽跟人毕竟不同。」
她张了张口,却是无言以对,这一点她确实无法反驳。「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好半晌,方开口道。
苍衣淡睨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开始帮她包扎伤口。
借着这无声的间隙,管玄歌头一次仔细打量起他来。他有一对飞扬的浓眉,黑炯的长眸显得孤傲不驯,轮廓刚棱不屈、鼻梁挺直如山,轻抿的薄唇给人一种冷漠无情的感觉……怎么看,她都找不出他身上有一了点医者的味道。
相处两个多月来,她对他有些了解又不甚了解。他的话不多,不需外出采药时,总是独自安静地坐在一旁闭眼调息;几次难得开口说话,内容不外乎是提醒她该吃药、该休息了。
一开始,他带给她很大的存在压迫感,可久而久之,她竟渐渐习惯他的陪伴,他的泰然自若与沉稳甚至让她觉得安心可靠。犹记得几次夜里睡不着觉,她悄悄起身至前廊观看月色,他总是第一时间察觉,尾随在侧,然后静静地陪伴着她;那个时候他们虽然不曾交谈过一句话,她却觉得分外安适宁馨。
这些年来,除了阿爹、大哥与姊夫,她甚少与男子接触,而他带给她的感觉和阿爹他们完全不同;虽同是男人,但他身上蕴含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
突然间,她对他感到十分好奇,忍不住开口问:「苍大夫,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听姊姊说,他是因为采药迷了路才会走进族人居住的山谷里,可她总觉得他不像是一个会迷路的人。
苍衣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意外她会有此一问。「我从外边来的。」他将应付管崇渊的话又说了一遍。
「外面的世界……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曾听族人们谈起,他们原本也住在那里,因为战乱避祸才不得已迁居至深山里。
「一个繁华热闹却也纷争不断的地方。」他简单地回答,眼底闪着一抹讥诮。
管玄歌微感困惑地皱了下眉。「既是如此,为什么阿爹和大哥还老是念着要回到外边的世界去?」她喜欢这与世无争、宁静悠然的山谷。
苍衣又挑眉看了她一眼,淡淡回应:「因为那里有两样东西是这里没有的。」
「什么东西?」她仰首看着他,专注地问。
「名利与权势。」勾起的唇角噙着一丝冷嘲。「妳爹曾是一族及一城之主,昔日的风光令他念念不忘,枯燥乏味的山居生活终将留不住他。」
闻言,管玄歌微讶。他不过是个外来者,与阿爹算不上熟稔,为何却好像很了解阿爹似?她甚至听得出他语气里淡隐的讥嘲意味,似是对阿爹没什么好感。
「阿爹不是那种眷恋名利和权势的人。」她下意识地为自己的父亲辩驳。「你并不了解我阿爹,这么说太武断了。」
「了解他?何必那么麻烦。」苍衣诡谲地勾唇一笑。「我轻易地便能嗅出他身上的气味。」
「气味?」她不懂。
「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属于自己独特的气味。」他笑着为她解说,而后直截地道:「你阿爹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贪婪气味。」
「你、你胡说!」她立即不悦地轻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阿爹?」
苍衣微一勾眼。「凭我的嗅觉。我天生嗅觉比一般人来得敏锐,只要是和我接触过的人,我皆能立即闻出对方身上特有的『气味』……」说着,他微微停顿了下,微闪碧芒的精眸对住她的眼,轻淡地接着道:「就像我能闻出妳的困惑、伤感与无奈;还有大姑娘身上怨妒恨恼的强烈气味。」
管玄歌霎时怔忡。「怨妒恨恼……是因为我吗?」不觉喃喃。
苍衣微讶地挑眉,而后别有意含地道:「妳不过是其中一半的因素,另一半……却是在稷爷身上。」
「姊夫?」芙颜微愕,似是怎么也没料到会听到这个答案。
「大姑娘深爱稷姑爷,可偏偏稷爷的心有一半不在她身上。」难得好心透露这么多,他边说边带着兴味地观察她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姊夫他心中另有所爱之人?」不觉蹙起眉头。
苍衣淡笑不语。
「不可能。」随即,她摇了摇头。「姊夫对姊姊一向温柔且深情,心里不可能还有别的女子。」
「是吗?」淡淡轻笑了声,好似不以为然。「我却认为,稷爷对大姑娘,有的只是怜惜之心,深爱之情倒未必。」
她一愣,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她一脸困惑不解,苍衣并不多做解释。他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方才受了一番不小的惊吓,妳用完晚膳就早点歇息吧。」
语毕,起身离去,走到门边,又忽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道:「希望妳以后别再擅自离开竹屋,要是妳有什么损伤,我很难向管爷交代。」
管玄歌愣了下,而后微感歉疚地垂下眼。「对不住,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只是想,难得身体好起来,屋里又待得有些闷,所以才想到外头走走……自从生病以来,我几乎不曾踏出房门一步……」
听了她道歉的话语,苍衣浓眉微拧,向来凌锐的眼瞳不自觉放柔,心头跟着漫上一股对他而言仍有些陌生的柔软情绪。
然而,他只是望着她,什么话也没说;良久,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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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妳赶快来瞧瞧,咱们前廊多了一架秋千呢。」
翌日早晨,管玄歌刚用完早膳,便听见丫鬟小翠兴奋不已的嚷嚷声。那声音一路响至她房前,不一会儿工夫,人已转进房里来。
还来不及开口说一句话,一只手臂已让小丫鬟抓住,拉着她跨出房间,直往屋前走去。
「小姐,妳瞧!」一走出屋子,小翠即伸手往旁一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蹦出来的,昨天晚上还没瞧见呢。」
管玄歌抬眼一望,看见了那垂吊在廊下的秋千,眼底瞬即浮上一抹惊奇。「哪来的秋千呢?」座椅还钉有靠背,给人感觉非常舒适且悠闲。
「小姐,妳上去坐坐看吧,一定很舒服。」小翠鼓吹道。
「这……」声音有些迟疑。
「别担心,秋千很牢靠,二姑娘尽管试试。」苍衣低沉的嗓音冷不防插了进来。话落,高大的身影徐徐步上前廊,刚从外边回来的他,身后还背着个小竹篓。
「苍大夫,原来这秋千是你造的啊!」小翠惊讶地看着他道。
苍衣没有直接回应,只道:「以后二姑娘若在屋里待得闷了,可以坐在秋千上透透气、赏赏景。」
闻言,管玄歌心里微一愣讶,这秋千是他特地帮她造的?!
「小姐,别发呆了,赶紧上去试试吧,我帮妳推秋千。」小翠又回复--脸兴致勃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