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她的话,苍衣笑了。「二姑娘妳太天真了,不管怎么说,妖毕竟是妖;人妖殊途,其心也异,还是提防点好。」
「是这样吗?」她回头蹙眉看着他,眼里有着疑惑。「我以为……人与妖并无不同,妖亦不比人可怕,会伤人害人的是『心』与是人是妖无关……」
闻言,苍衣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双目沉沉地睇着她侧首思吟的模样。
半晌,低低笑道:「二姑娘说得很有道理,苍某受教了。」
管玄歌微微脸红。「苍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罢了。」
话刚说完,胸口微起一阵喘迫,忍不住轻咳了起来。
苍衣见状,眉心微拧地睇着她单薄的身子,再次轻责:「妳不该就这样跑出来。」说着,长臂一舒,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她才刚开始服他特制的汤药,虚弱的病体尚禁不得一丝风寒;他如此花费心思,可不是为了看她在他眼前发病。
「咳咳……苍公子你……」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她愕然,下意识想挣开,却被他牢固似铁的臂膀紧紧箍住;加上无法抑制的喘咳,她虽慌措,也只能无力地委靠在他的胸怀里,只剩下理智仍顽固地运作着。
「你不必这样……放开我……」每开口说一句话,她的喘咳就愈急促。
「别说话!」粗浓的眉越发拧紧,他低喝了声,随即在雪地上盘坐下来,大掌抵住怀中人儿的心脉,运起灵通替她舒缓胸口的不适。
管玄歌本想出声抗议,却发现胸口窒塞般的疼痛竟缓缓纡解了些;并且,还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正透过他掌心徐徐渡进她的胸口,逐渐驱散了她因疼痛而起的寒意,及因喘咳引起的急促痉挛。
片刻后,喘咳止息,胸口的疼痛也消逝无踪。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瞠视着他。
「你……」好奇也疑惑,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光凭他的手,竟神奇地让她胸窒的痛楚在转眼间消褪了,莫非……他也是个巫医,能以灵力与咒语治病?
彷佛看出她心里的疑惑,他收回手,淡淡道:「此乃师传秘学,以气治病,可止一时之痛,但无法拔根。」
看着她仍显苍白的脸,他眸底潋过一抹异样的情绪,随即一把横抱起她,直身而立,又道:「妳该回去喝药了,那药才真能让妳延续命脉。」
管玄歌瞬即回神过来。「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她从不曾与男子这般亲近过,他的举动让她无措。
「医者仁心,我不过是尽职责罢了,二姑娘切莫困囿于世俗之见。」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雪白芙颜难得染上一抹红晕。
春寒料峭,一阵凉风袭来,吹动她出门时不及绾起的发;发长如瀑,似墨般垂覆,更衬出她肤白若雪。
望着她的长发飘飘,苍衣不自觉地将她搂紧了些,惯常隐露讥诮的嘴角此刻却不复见。
而偎在他怀中的管玄歌,恍惚中,似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青草、树木与土壤的香气……
这味道,她好像曾在哪儿闻过,竟莫名地让她生起一股怀念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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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星光寂寂,梅林里一片浓墨似的黯黑,伸手几乎不见五指。
一道高大的身影,却仿若眼能视物般自在无碍地穿梭林中,来到林外的银川岸边。
在夜幕下闪着幽微蓝光的银川上,隐隐中,一头雪白大狼自对岸而来,转瞬间幻化成一身白衣的娇俏女子。
「大哥,你找我有事?」女子莲步轻挪至他身前。
苍衣徐徐抬眸。「我要妳动员其他族人,帮我找齐这几味珍贵药材。」说着,将一包药帖递至她面前。
女子微蹙眉,却仍是接过药帖,迟疑了一会,方开口道:「大哥,你对那人族之女未免太过用心了吧?」
眸光微一闪动,他淡淡道:「谈不上什么用心,我有我的打算。」
「打算?什么样的打算让你不惜以自己的血为她续命?大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女子很是不以为然,并且隐隐感觉事情并非如他所说那么单纯。
「不过是一点血,对我并不造成任何影响,妳无须担忧。」语气微微淡冷,似是不愿多谈这个话题。
「那人族之女身上有一股死气,她的命数不是你改变得了的。」她不死心地又道。今晨她特意接近竹屋,亲眼瞧见了她,那人族之女非但死气缠身,过人的美貌更是招祸的端源--生就一张天妒的红颜,自古以来皆是命薄如纸的宿命。
苍衣微微瞇起眼。「我没说能保她不死,只不过……我要她活多久,她就得活多久。」管玄歌能活多久,由他决定,现下她还不能死。
「大哥……」女子还想开口再劝,却教苍衣一个眼神止住了话语。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妳只需做好我交代妳的事。」旋身一转,神态悠然淡定地走向来时路。
女子默然,颇感无奈地淡颦着眉。
忽尔,前进的步履微微一顿,悠沉的嗓音又抛来一句话:「雪衣,下次别再在竹屋附近出现,难保不会让人瞧见。」
女子凝眉不语,明白他这话是关怀,也是警告。只是,她总觉得心不安,冥冥中,彷佛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悄悄改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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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呀……为什么药汤里会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管玄歌捧着碗,如往常般,在苍衣微挑着眉的注视下,不得已地紧蹙着眉一口口喝下药汁,他那神态与其说是关心,倒不如说是监视还来得恰当些。
这已经是第十五天了,每天早上,她必得在他眼下喝完药汤,虽然仍是满心疑惑,但自从喝了他特制的药后,她那胸痛喘咳的毛病已有数日未曾发作。
「小姐,大小姐和姑爷来看妳了。」
刚喝完最后一口药汁,小翠清脆的嗓音自房外传来,却是不敢随意推门而入。
闻言,她欣喜地急欲下床,一不留神双腿给床褥绊了下,身子顿时失去平衡向前倾去,整个人几乎要跌下床了,不由得惊呼一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臂膀及时拦住她的身子,她下意识地伸手攀住,小脸不经意擦过一堵厚实的胸膛;瞬间,她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青草香,整个人忽地愣了下。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自他身上闻到这样的味道,几次近身的接触,她对这味道已经很熟悉,但……感觉里,她好似更早以前便闻过相同的味道。
「小姐,妳怎么了?」许是听到她的惊呼声,小翠在门外担忧地问。「苍大夫,小翠可以进去了吗?」
听到小翠的问话,跟随在后的稷匡与管晴欢夫妇俩不禁对看了一眼,眸底有着相同的疑惑。
稷匡下意识地伸手欲推开房门,房内却于此时传来苍衣低沉温淡的嗓音--
「只管进来吧,别让大小姐和姑爷在房外久候了。」
语音方止,稷匡已先小翠一步推开房门,俊脸不自觉浮上抹担忧,脚步略急地走向床榻边。
身后,管晴欢将丈夫一切神情反应看在眼里,丽颜骤然阴暗,双唇不悦地抿紧,随即敛下眼眸,掩去瞳底的恨恼,移步向前。
「玄歌……」
乍见玄歌倾身倚在男人怀里,稷匡微微怔愣了下,一股陌生的情绪泛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微怏地,彷佛有什么东西梗在喉里,教他一时无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