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很了解我。”
“我只是很了解这种爱不得,无法放弃的苦罢了。”她顽皮地眨眨眼。
‘所以我说白虎实在不该把你送给我。”玄武翼淡笑着,替人惋惜失去瑰宝。
“不要说破坏气氛的话,我的玄武王……”圆润的指肚摩擦他的薄唇,仿佛咒语般低喃,“给我一个吻,我帮你达成心愿。”
于是敷衍的吻擦过她的脸颊,随即人便被推开了。
“其余的,找你的爱人去讨吧!”
“坏心眼的玄武!”低低的笑声逸出红唇,凰鸟细长的眼角湿了又湿,“只是一个吻而已呀……”
看着女子青葱样的指尖划过那人半敞的胸膛,游走于肌肤之上,最后停在他因薄略显冷漠的唇上,那骨感十足的大手力道拿捏得刚好,停留在女于柔韧的腰间。
他们鼻尖对鼻尖,轻声耳语,暧昧的情愫回旋在眉眼之间。
零落静静坐在梦魇镜旁,宛如一株属于暗夜怒放的昙花,极为艳美恬静,眼中波澜不兴地凝视着镜面中调情的男女。即使未经人事,即使因为四神灵力所致而听不到声音,她亦明白那代表着什么。
冰色镜面涟漪起伏交错,影像淡出。
零落已无心亦无力再看,胸口尖锐的疼痛连着血液脉搏,陷入惨白的麻木不仁。
翼、翼、翼,曾经在年少愁苦的岁月中被反覆默念做为护佑心神的名字,此时不屑再提。
梦已殇,她宁愿相信那不过是大梦一场,抑或,自己正处于梦中,只待明晨梦醒春暖花开。
“很痛苦吧,情花之毒吞心噬神,就算是青龙巫女也难以幸免。”
身后飘来苍老低沉的声音,零落倏然而惊。在青龙与玄武的双重结界保护下,普通人企图私闯神殿非死即伤,但是现在有个奇怪的家伙正大摇大摆地站在自己身后,让她怎能不害怕?
“来者何人?”沉声厉喝甫出口,一把冰冷入骨的匕首直抵她的颈项。
“我不想伤害你。”
她发出清脆的笑声,“这种东西还是收起来吧,反抗也没有用啊。”
确定她不会做无谓的挣扎,来访者收回匕首,“运用如此庞大神力做成的结界,只怕护卫都成了摆设。”
玄武翼已将自己豢养在笼子里,她又怎会不知道。
手指一下一下敲打梦魇镜的水面,零落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点神力还阻挡不了我的脚步。”阴沉嘶哑的声音里透出隐隐得意,由头到脚包裹在黑色罩衣的男人笑了起来。
白色的独角兽摇摇耳朵,看了他一眼便退出神殿。
迟墨目送罗利离开,咧开嘴,诡异而了然的笑起来。
能够轻松穿越四神结界的人,除了四神本尊外只有与其血脉最亲的人——父母和子女。这个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你应该知道私闯青龙神殿应受的惩罚。”虽知这点惩罚对于这个男人恐怕不过皮毛之痒,零落仍是做出警告。
“若是能帮助巫女达成心愿,是否可以抵消青龙惩戒?”来自四神的法力可叫人灰飞烟灭,迟墨依然心怀畏惧。
心愿。她垂下眼睫,藏起瞳仁中苦涩的神采,“你是来杀我的吗?”
“杀”字才出口便引来他一阵阴森的大笑,宛如眼镜蛇婉蜒蠕动的笑声比夜风更冷过几百倍,直叫人寒毛直竖,寒颤不断,“莫非巫女想要一死了之?”
“不然又能如何?”除了死去,她想不出其他方法可以远离这种锥心刺骨的疼痛。
“巫女不想再见到自己的大哥和年迈的父亲吗?”凑近她,迟墨故做神秘地低声道。
被惊动了,零落瞠大双眸。
他继续说:“青龙王拜托我来解救巫女,要我转告巫女——只要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其他都不重要。”
仿佛脆弱的冰面上抚过春的暖风,冰层龟裂,近乎绝望的情绪得到舒缓疯狂涌出,她咬紧下唇,泪水一点一点地润湿眼角。
原来父亲和哥哥并没有只顾自己逃命,他们还惦记着她。
摧心便要对准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迟墨眯起眼露出大灰狼般的表情,摊开手掌道:“巫女,请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虽然情绪有些失控,零落还没有单纯到小绵羊的程度,“我父兄现在人在哪里?”
他摸出腰间的饰玉递过去,“老龙王与皇于此时正在城外十里的小树林里等候巫女。”
雕有双龙戏日的玉佩是青轨的贴身信物。她终于站起身,“你想要得到什么?”
看似单纯的女子原来早将人心看透,他想即使欺骗也会被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穿吧,迟墨模棱两可地回答,“是我的都要归还我,要付出代价的人难逃此劫。”
想必他积怨已深。事不关己,零落回以浅淡笑花,“我们走吧。”
迟墨邪恶的笑隐藏在黑色兜帽里,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出神殿。
殿外,高空之上新月如钩。
零落微微仰起头,月光水样铺洒双颊,她手中紧紧握着那块通体翠绿的玉,几乎要将它嵌入掌中。
“现在不是欣赏月色的时候,巫女,我们快走吧。”虽然能够穿越四神结界,但是对短兵相接仍有所忌讳,迟墨低声催促。
点头赞同,零落退后半步,示意他先行打开北方神祗的束绑。如果不想惊动卫兵,只有在花园上空打出一道裂缝,用法术将人掷出去,虽然极易被玄武翼感知,却是快速逃离的唯一方法,只要落地后隐匿行踪,想要追捕到他们便不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空中是结界最强的部分,需要两人通力合作方能成功。
迟墨双手合十,黑色掌气宛如一把锋利的长剑直冲天顶,戾气硬生生劈开暗色的天幕。空气精灵滋滋的痛呼声直直传入大脑,零落偏开头正巧看见躲在红漆柱子后露出小脑袋偷偷观望的罗利。她摆摆手示意它赶快离开,它却迈着怯生生的步伐逐渐靠近她。
眼见北方结界已被完全打开,暴虐和邪恶的气息逐渐扩散弥漫在夜风里,零落下意识抚摸泛开冰凉的手臂,一旁白色的独角兽因为禁受不住戾气的侵袭,目光陷入混沌,但摇摇晃晃的身子仍是努力向前,想要更靠近自己的主人。
罗利虽为守护之兽,却需要纯洁无瑕的灵魂做为陪伴滋养,受不得半分暴戾之气的玷污,然而此刻做为巫女的零落已然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及它。
这样下去,罗利会死的。
零落旋掌展开一朵通体粉红的花儿,在迟墨回身的前一刻激射向罗利,带着晶莹光芒的柔嫩花瓣驱散独角兽周身的灰色,不容反抗地将它纳入怀抱。罗利立起小耳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挥动前蹄呜呜叫个不停。
迟墨阴森的目光扫过不停击打花瓣结界壁的独角兽,罗利眯起双眸,不由自主地垂下优美的脖颈。
在罗利清澈见底的双眸里,零落双掌于胸前交缠,碧蓝色的象形文字随着向前伸展的手臂腾空而出,层层环绕魔法阵中央的两人,直到他们从头到脚都被蓝色的文字笼罩成为一个大大厚重的茧。
她冷淡的声音破茧而出,“弗洛蓝……请赐予我静默的微笑,让我离开……”
字碎,茧碎,人影如水不留痕迹地融化在空气中。留在罗利眼睛中的最后光景竟然是零落担忧的表情,它听见她的叮咛——
“保重啊,罗利。”
凄零而不舍,恍若诀别。
罗利蓦然而惊,呜呜嘶叫。当迟墨和零落完全消失在空气中,暴戾之气逐渐消散,而守护结界的法力则相对减弱,小小的独角兽一蹄踏空,大头朝下跌向地面,它下意识地紧紧皱起鼻子合拢眼睛,然而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它跌入一具厚实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