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先生,许小姐不见了!”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边说话的同时,还不时以袖口拭汗,由此可看出他内心的惶惶然。
李皇站在落地窗前向窗外望去,他并没有回头。
黑衣男子没等到回应,心里的恐惧更加深了一层。
“大哥,我一直是跟着许小姐的,可是她利用我停车的时候……”他试着为自己任务失败作解释。
李皇抬起右手,示意男子停口,然后缓缓地转过身。
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李皇看起来是老成多了。梳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油头造型,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立体的五官,像极了西方石雕艺术品的面孔,他的长相简直比西方人还要西方。
“她不久就会回来的。”李皇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男子看到李皇脸上的笑容,心里压力减轻不少。
他放胆地将心里的顾虑说出。
“李先生,许小姐会不会把我们的事情透露给警方?她知道我们太多事情了,我怕……”
“所以你说,自己是不是该死?”虽然李皇脸上的表情是在笑着,但是眼角流露的杀气让他的笑脸看起来阴森、冷酷。
“李先生……”男子的声音颤抖,碰的一声,他双腿跪地,不知道是腿软跌倒还是求饶。
“放心,我没兴趣杀你。”李皇最喜欢看着人脸上布满恐惧向他求饶的表情。
“到每个报社去登个启事——李皇要在—个礼拜内找到许慧君,不但要让许慧君看到,也让那些老是找我们碴的条子们看到。”
“可是,这不是告诉那些条子许小姐她……”
李皇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他随身带在身边的银白色手枪,森冷的枪管对准黑衣男子。
男子不敢再多嘴,唯唯诺诺地退去。房里又只剩下李皇一个人,就像一切没发生过一样,他又转向窗子,望着外面的风景。
* * *
李皇要在一个礼拜内找到许慧君。
这几个字出现在各大报的头版,并且占据头版版面的二分之一,让人不想注意到都很难,当然,也包括了看报纸一向只看影剧新闻和社会新闻的杜喜媛。
“啧……李皇要在一个礼拜内找到许慧君!真是好大的气派,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找个人都肯花大钱。
要是我也可以登那么大的广告,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唉……”
叹了口气,杜喜媛将报纸重重地甩到大办公桌上,并且将自己抛在大皮椅上。趴在她身旁地板上的西施狗连头也没抬起来,只是撑起眼皮,看了主人一眼,便又熟睡。
和杜喜媛不到一百六十公分的身材比较起来,她使用的这组办公桌椅倒像是大人国里的摆设。
特大号的皮制旋转椅和整张由上等红豆杉所做成的特大办公桌,被摆在房间的正中央位置。一架由电信局申请的标准电话机和一本从信用合作社拿到的桌历是这张特大办公桌上惟一摆放的物品。屋子其它的家具都靠着墙摆放,一张破沙发椅、破茶几,和一张小学生用的书桌。二十坪房间除了摆放一个大屏风之外没有任何的隔间,所以一踏进屋内,所有的东西部能立刻一览无遗。
杜喜媛以屏风来区隔办公室和卧室。她所谓的卧室,摆了一座巨大的衣橱和一张沙发床,床上堆满了衣物;再来是一台小冰箱,冰箱的旁边是—座残旧的梳理台和堆叠三个月而摇摇欲坠的报纸。
看到这样的地方,只有四个字能形容——不伦不类,让人无法将悬挂在屋外的“喜媛征信社”招牌联想在一起。
杜喜媛愁眉苦脸地望着天花板。算算日子,从她经营这家征信社至今也有二个月了,房租、水电等大小的费用不断地支出,可是却是一笔生意都没有。本以为至少可以靠着帮那些有钱人家找找小狗、小猫过日子,怎知这年头经济不景气,满街的流浪狗和猫,主人丢都来不及了,哪舍得多花钱把猫狗找回来。
“钱!钱!钱!我要钱!”杜喜媛用手敲打那架电话,她多希望顾客上门的电话能响起来,而不是老接到电信局每个月催缴电话费通知。
小狗被杜喜媛吵得无法安眠,缓缓地起身躲到旧报纸堆里。
“现在的男人都不外遇、女人都不偷情了吗?为什么都没人找我这个女大侦探出马?我可是收费低廉、效率一级的女侦探哪!”
杜喜媛露出愤世嫉俗的表情,这是她这三个月来最常出现的表情。她实在快被钱逼疯了,加上三个月来足不出户地守在办公室里,再不找个人供她发泄,她可能会发疯。
“李皇?”杜喜媛瞄了眼报纸上的大字。
嘿!嘿!她终于找到可以发泄的对象,就是这个李皇。她拿出一枝笔,在“李皇”这两个字上猛戳,就像和这个人有不共戴人之仇,
口中还不断喃喃地念着:“没水准!你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有种行业叫“征信业”吗?而征信业中的佼佼者正是我杜喜媛。要找人不找我杜喜媛,还登什么报纸?笨死了!还登得这么大咧咧的,不正摆明你是个没有脑子的暴发户,如果全台湾的人都和你一样,那我们征信业还混得下去吗?”
杜喜媛终于气消了,那张报纸也被她戳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不过,现实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杜喜媛泄气地瘫在大椅子上。
“不行!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天生的活络细胞让杜喜媛很快振作起来,三个月的沉寂已经是她的极限。“坐吃等死不是我的专利,我要开发客户、建立口碑!”
不经意的,她又瞄了一眼那张被她破坏殆尽的报纸,然后如获至宝地捧起报纸。
“就是他!李皇!我的第一个工作!”
* * *
警局侦二小队办公室碰的一声,早已经残旧不堪的木门被一脚踢开。
正在办公室吃早点边打屁的小池和金铃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样,还是嘻嘻哈哈地讨论昨天晚上又把骆亚洲气得差点爆血管的经过。他们早就习惯这种开门方式,看也不必看就知道来者何人。
果不其然,门又碰的一声被关上。
骆亚洲走近小池和金铃,两手齐出动,拿走两个人正要塞入口中的早点。
“有没搞错啊!大佬。”金铃装出广东腔,不过她是道地的台湾人,会说的广东话也只有这一句。“小队长,你再饿也不能抢下属的食物吧?”
“是啊,小队长。”小池一向是附和金铃的。
骆亚洲铁青着脸。他就是平时太放纵属下了,才让他们没大没小的,看来这一次非给他们个下马威不可。他将手中的报纸往桌面上—丢,报纸准确地落在两人眼光所及的地方。
“这是什么?”小池用拇指和食指嫌恶地拎起那张被骆亚洲丢下的报纸。“是不是包过油条啊?这年头还有人用报纸包油条吗?”
他转过头问金铃,金铃耸耸肩,面部表情夸张地表示不可思议。
“看清楚!”骆亚洲暴怒地凶吼.青筋暴出。他是个话少得可怜的人,不开玩笑、不说赘言是他处事的原则。也许是这样的性格,他在警局里特别受到上上下下的青睐。大家都很放心地对他说一些心底的秘密,绝对不用担心他会泄漏出去。
小池和金铃也察觉平时沉默的小队长脾气来得突然,不敢再造次。小池将刚才还嫌恶的报纸当钞票一样地小心摆放在桌上,并且轻手地将报纸摊开。